哪隻鳥放屁﹖——毛詞欣賞

肥貓

鯤鵬展翅﹐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
背負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間城郭。
炮火連天﹐彈痕遍地﹐嚇倒蓬間雀。
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飛躍。
借問君去何方﹖雀儿答道﹕有仙山瓊閣。
不見前年秋月朗﹐訂了三家條約。
還有吃的﹐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
不須放屁﹐試看天地翻覆﹗

這首詞裡的兩隻鳥﹐鯤鵬和蓬間雀﹐分別是毛澤東本人和赫魯曉夫的化身。“不須放屁”這四個字借鯤鵬之口說出﹐真可謂千古絕響。曾有作曲家為之譜曲﹐唱到“屁”字時﹐調子由高而低急轉直下﹐模擬气體沖開閥門時壓力驟然降低所產生的音響效果﹐唯妙唯肖。

然而﹐在欣賞此屁的韻味之前﹐一個微妙而費解的問題擺在你的面前﹕屁是哪一隻鳥放的﹖

據我所知﹐研究毛詩詞的專家如臧克家﹑周振甫等都認為屁乃蓬間雀所放﹐故鯤鵬憤然痛斥之。著名翻譯家黃龍把這一句翻譯為“None of thy windy stuff ”﹐加了一個字“thy”(“你的”)﹐讀成“不許放你的鳥屁﹗”顯然也是把蓬間雀當成放屁的主兒。

民間比較流行的觀點也支持“雀屁”學說。某街道老大娘問道﹕“俺都是先燒牛肉﹐再加土豆。毛主席他老人家土豆燒熟了﹐再加牛肉。那牛肉能熟嗎﹖”街道主任回答說﹕“要不怎麼說咱毛主席的戰略戰術偉大囁﹖那牛肉肯定不熟﹐讓赫魯曉夫那小子吃了不熟的牛肉﹐又不許他放屁﹐那還不把他活活就給憋死了﹖”說得老大娘心悅誠服﹐思想覺悟大大提高。

稍微不同的是﹐專家們強調的是“屁”的寓意﹐認為所謂“屁”者﹐其實是蓬間雀所說的“屁話”﹔民間老百姓則認定是吃了土豆燒牛肉以後消化不良引起的排氣效應。

上述種種解釋的問題在于把“不須”理解錯了。說書人常說﹕“不須細表。”難道能理解成不許細表嗎﹖其實﹐“不須”絕非“不許”﹐“不須放屁”更不是罵人﹐而是自誇。一句話﹐词中的屁，不是赫鲁晓夫(蓬间雀)的屁，而是毛主席他老人家(鲲鹏)的屁。

讓我們先來學習幾段“最高指示”。毛主席教導我們說﹕“活人哪個不放屁？屁者氣也﹐五谷雜糧之味也”( 引自徐濤《紅牆內外》。 ) 他老人家還說﹕“有屎拉出來，有屁放出來，肚子就舒服 了。”( 《在廬山會議上的講話》﹐1959 年7月。)還有﹕“(屁) 有香也有臭，一定要嗅一嗅。” (《在省市委書記會議上的插話》﹐1957年1月。）

可見我們已故的偉大領袖是提倡放屁的﹐因為﹕

第一﹐放屁是普遍規律﹐是活人都要放，不放的是死人。

第二﹐放屁不是壞事﹐而是好事﹐放出來肚子就舒服了。

第三﹐用“一分為二”的辯証法來分析﹐屁有香也有臭。

第四﹐人的正確的“放屁觀”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頭腦裡面固有的﹐而是從實踐中得來的﹔你要知道香臭﹐就得俯下身子﹐親鼻聞一聞。

既然如此﹐作為偉大領袖化身的鯤鵬又怎麼會把放屁这样的雅事让给雀儿呢？退一万步说，就算放屁是骂人话吧，想想看，鯤鵬何鳥也﹖它是“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的超級大鳥(《莊子.逍遙游》)。小小的雀儿似無主動挑釁之舉﹐而且還有與鯤鵬分享土豆燒牛肉之意﹐鯤鵬縱使沒讀過本論壇壇規﹐也不至於如此失態﹐開口便使用排泄物的詞彙吧。況且﹐屁者氣也﹐毛澤東詩詞充滿的是帝王之氣。君不見﹐百萬雄師﹐六億神州﹐四海雲水﹐五洲風雷﹐盡在其中。這首念奴嬌的開篇也大氣磅礡﹐“鯤鵬展翅﹐九萬里……”。若以罵街結束﹐豈不虎頭而蛇尾乎﹖當然﹐最重要的﹐是前面提到的﹐“不須”不等于“不許”﹐說書人講“不須細表”﹐是說自己用不着多說﹐不是不讓別人說話。抓住這些關鍵﹐以下的解釋就順理成章了。

整首詞用的是對比手法﹐通過鯤鵬與蓬間雀的對話﹐展示高境界與低層次的對比。當蓬間雀洋洋得意地誇耀它的“仙山瓊閣”﹑“三家條約”以及土豆加牛肉時﹐鯤鵬豪氣沖天地回答﹕“你那算什么﹖且看我連屁都用不着放一個﹐就能來個天翻地覆﹗”(弦外之音﹕我要是忍不住放個屁呢﹖那就是宇宙大爆炸﹗)

這首詞寫于1965年秋﹐不到一年﹐中國真的天翻地覆了。“炮火連天﹐彈痕遍地”﹐竟然持續了十年之久。而這十年裡“人間城郭”的腥風血雨﹐悲歡離合﹐就不是這篇短文所能描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