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网络周刊-主办:未名空间(www.mitbbs.com)未名交友(www.jiaoyou8.com)
第三期 2005年09月30日 星期五
 主办:未名空间(www.mitbbs.com)
    未名交友(www.jiaoyou8.com)
 
 
目录   上了锁的教室
新闻部的故事
河岸秋魂
天界纪事
作者:Miss_Lee
作者:无处可逃
作者:christina119
作者:remo
来源:未名交友
来源:未名交友
来源:未名交友
来源:未名交友
竹心
情人
那么,爱呢

作者:szlucifer    来源:未名空间
作者:
YourUmbrella 来源:未名空间 作者:DrunkPiano   来源:未名空间

   
  上了锁的教室
                       作者:Miss_Lee
                       来源:未名交友

你以为买张飞机票,回到原来的地方就可以捡起回忆吗?这是错的。回忆只能放在脑子里原封不动,若非要走进去打开盖子,回忆马上就从开口四处逃逸,跑光了,留下个脑子空荡荡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地方可以找到回忆,这个世界上充满的只是变了形的回忆,你不想看到的样子。聪明的人懂得盖紧盖子,回避着保存。飞机票和故地重游解决不了问题。

我其实不应该回来的,至少不应该还带着回忆扮做万般感慨般的回来。有一天我去了我们从前的大学,门口萧条,所有入口都关着铁门。门口的通知上表示该地已经卖给地产公司,准备起商业区和住宅高楼。我尴尬的从乡下人施工的一个小门进去,看到了回忆中爱情的校园。人去楼空,满目疮痍。校园里的草很久没修理了,和垃圾塑料袋一起在风中“哗啦啦,哗啦啦”地磨擦。校园是空的,连教室的门都是虚掩着的,好像是大队人马做了仓惶出逃留下的现场。推门进去,轴承发出巨大的声音,像一盘散落的珠子,洒满空荡荡的教学大楼。我还记得那个做毕业设计的教室,那是很多年前初爱的天堂。很多年前人们不清楚什么是移民加拿大,甚至都想像不到北京能在2008年举办奥运会的时候。打开门就能看见光亮的教室,教室外是个西式的阳台,阳台下面绿草滋润,鸟语花香。脚步声、嘻笑声、铅笔掉到地上的声音、你我衣服磨擦的声音,很多声音交织穿插,这是一个热闹和充满生命力的地方。现在走廊特别的黑暗,我不得不点燃打火机来看清楚。打不开门,那个教室是唯一一个被锁上的,连玻璃都被油漆封上,不知里面是什么样子。

我走下楼梯,即被保安毫不客气叫停。保安不认识我,连这曾经是个学校也不知道。我说我不是来偷东西的,只是来旧地拍张照片。他没听我解释,怒斥叫我滚蛋。当时我有一个发了疯的想法,我想给他一个选择,或者赶我走,或者捡起我丢在地上的一百块钱让我在校园里停留半个小时。我想要看到他摇头摆尾,见钱眼开的丑陋样子。可惜我还来不及给他这个选择,已经被他赶到铁门之外。很多我想看的东西只是远远的露出一小部分,可望不可及。

我现在的生活其实过得很好,我爱加拿大这第二故土,蓝天、白云和笔直的高速公路。在我看到你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很难受,很多预先准备好的欢声笑语都在现场变成强颜欢笑,尴尬得很。你变了因为你在原地,我不变因为我在异地。当物质生活和社会压力塑造每一个都要走他们应该走的路线时,我碰巧避开了这个成长的环节,在异地自由发挥,和教条背道而驰。

我在门外愣了一会儿,想起那个唯一上了锁的教室,想起现在可望而不可及的校园。想啊想,突然才意识到我是幸运的。那些我进不去的,就是回忆中保存最完好的片断,几年来连一点修改都没有,因为我看不到,因为在我想看到之前已经消失了。他们比君王们深埋在地下的陵墓保存得还要完整。考古的首要难题在于把古物在出土后做最完善的抗氧化保存,这和我的难题一样,我又要打开回忆的盖子,我又不想让回忆变质。现在这校园是杂草和垃圾的堆填区,很遗憾我看到了。可是那唯一上了锁的教室,在我心目中,还是一个拥有西式阳台的爱的天堂。我还是不要再见你,因为回忆中的你永远是那个唇红齿白,充满希望,干净和清纯的少男,这样的童话多少带给我的人生更多积极和微笑的含义。

                    

     
         
   
    新闻部的故事
                              作者:无处可逃
                              来源:未名交友
   
     


   
   

在任何一个行业,作为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后来者,他超越前辈的起点都是从崇拜自己的偶像开始的。英俊作为记者,真正确定自己的人生目标,是在采访了白岩松之后。

上世纪九十年代,人们开始被《东方时空》和《焦点访谈》所吸引,这是中国电视令人耳一新、刮目相看的年代,在这个年代成为一名电视新闻记者,英俊时常感叹自己生得逢时。
夏日的星期一。春江省省会洪州市。

一大早,春江电视台新闻部记者英俊就第一个坐到了办公桌前,一下子却慌得捉不住事做。他顺手从抽屉里翻出余秋雨的《文化苦旅》,随便打开一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今天,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简直就像是碰着了他的神经,他总以为来的人是他要等的人,抬头望去,结果都不是。于是,英俊只好微笑着友好地跟进来的同事打招呼:“来得这么早呀?”英俊热切地盼望着的人其实每天进门时都悄无声息,她在新闻部每天只露一次面。她来了大家会视而不见,她不来就会酿成轩然大波,她是送报纸的于大姐,电视台各个部门的报纸都归她送。英俊等待的,就是于大姐带来的暗香飘零——这是新报纸散发出来的油墨的芬芳。这一天的《春江日报·星期刊》将会刊登英俊和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节目主持人白岩松的合影,当然,还有他采访白岩松的一篇文章。

本来就有人说英俊的言谈举止就和白岩松有几分相像,如今两人的合影在省报这么一登,大家又会说些什么呢?这即将发生的一切,对于一个一心想在电视台出人头地的初生牛犊来说,是既真真切切,又迷迷瞪瞪,越仔细想还越是无法想像。“发呆呀,英俊,出发哟。”一台摄像机好似从天而降,放在了英俊眼前的桌面上。英俊没有等来送报纸的于大姐,而是等来了他的搭档,邵年。
“去哪儿采访?”英俊很快从美好的期待中缓过神儿来。
“你自己不会看黑板呀?”邵年得意地叫英俊看身后的采访安排表,上面写着“洪州市上海路商业街改造完工(邵、英)。”
英俊问商业街改造完工是不是有个仪式呀?是不是有省市领导会去呀?如果有领导参加那可是时政组的事情呀。邵年听了,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出来再说嘛。
英俊赶紧拿着话筒,紧跟手提摄像机的邵年一起走出了新闻部。他俩到广播电视中心大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洪州市的商业街——上海路。
“为什么不在车队叫个采访车去?”英俊问,“采访单位报销出租车票呀?”
“你这人就是小家子气,看看我给你介绍的业务你就知道了,现在懒得跟你说。”邵年的新闻线索总是五花八门,英俊这时越是想知道,邵年就越是不说。
出租车上,邵年洋洋自得地抱着摄像机,很是扎眼,那开车的司机表面上眼睛盯前方,其实耳朵支楞着呢,他们总是乐于把从这个乘客那里听来的故事当作谈资告诉另外的乘客。别人的故事,英俊在出租车上也听了不少,愉悦之余就起了戒心,所以他并不敢在出租车上多说话。在为人处事上,说英俊心细如发一点儿也不为过。
两人一路无语,英俊在心里不住地纳闷儿:难道采访一个商业街改造用得着这样神神秘秘吗?

说起来,邵年和英俊这对搭档,真可谓是前世有缘,他们中学是校友,大学是同班同学。英俊和邵年中学都是洪州二中的文科生,只不过邵年比英俊高一届,英俊读高三时,邵年在读高四(高考补习班)。两人的名字由于凑起来就是“英俊少年”,学生们传来传去,所以他们当时在学校就互相都知道对方。不过,后来就因为一件事,英俊对邵年的印象很糟糕。

有一次,教室在周末要进行大扫除,里面乌烟瘴气没有办法看书,英俊就跑到学校附近的洪州市图书馆复习功课。在图书馆的阅览大厅,他竟然看见邵年让一个女孩儿坐在自己的右腿上,两人在合看一本《中国历史》,旁边的读者向他们投去了鄙夷的目光,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他们这样搂搂抱抱地坐着配看《中国历史》吗?他们面对课本里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不会感到脸红吗?《红楼梦》二十三回书里,贾宝玉和林黛玉桃花树下促膝共读,打情骂俏,人家读的可是《西厢记》,是言情小说啊!总之,英俊觉得《中国历史》无论如何不能用这种方式去读!虽然说阅览室里已经没有了空座位,但是,没有空座位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女孩儿坐在一个男孩儿腿上看书的理由。

英俊乜斜着眼睛,脸涨得微红,心里直笑:他们这样哪里看得进书呢?怎么可能考上大学呢?英俊的父母都是纯正的知识分子,两人都在春江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工作,父亲是肛肠科的主任、主任医师和教授,母亲是传染科的副主任、副主任医师和副教授,二老为人刻板而清高,家教也极严,他们的教育使英俊把“早恋”视作洪水猛兽,更别说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了。在英俊的灵魂深处,他早已自觉地和同龄人中这样的“异类”划清界限了。可是,当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在春江大学新闻系的报到处报到时,却发现邵年就在他前面排着队,他呆在那里盯着邵年的后脑勺儿看了大半天,怅然若失:我吃了多少苦,戴坏了多少眼镜儿,看破了多少书,用坏了多少灯泡,为的就是这一天,难道怀抱着小姑娘看书的邵年竟会和他殊途同归!?这大大挫伤了英俊金榜题名的成就感。后来,他从邵年嘴里知道,邵年的分数比英俊要低些,而那个坐在他腿上看《世界历史》的女孩儿则考上了春江师范大学艺术系。那时的高考要金榜题名可不简单呀,黑色七月,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七八个里面才取一个!成功者都是光宗祖耀呀!这件事,一下子让英俊明白了许多大道理:发展就是硬道理;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好猫……英俊为此第一次开始了叛逆的反思,当年父母在他心目中的权威开始动摇了,他甚至还当面质问过父母:谁说“早恋”就考不上大学了?母亲坚决地回答:有人可以,但是你早恋就考不上大学。
大学里,邵年凭着他的活络劲儿,大三开始就利用寒暑假在电视台实习了,同学们在家从电视上看到“实习生
邵年”的名字都艳羡不已。那时的邵年,总是穿着满是口袋的摄影背心在校园里招摇过市,大家仿佛觉得他生是电视台的人,死是电视台的鬼。毕业分配,邵年真的就分进了春江省电视台,而英俊分进了春江师范大学当了老师,教起了《公共关系学》。一年后通过招聘考试才进了春江电视台成了聘用记者。老同学重逢,成为工作上的搭档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许多电视台在播送电视新闻时,会在每条新闻的最后,播报记者的名字,于是春江省的电视观众经常会听到这样的的播报:“这是本台记者英俊、邵年报道的”。两人都觉得这样很凑趣,而且容易让人记住,也因为这个,搭档才一年,他们渐渐开始成为了春江省的名记者了,大家笑称这对“英俊少年”是“名记”。
“英俊邵年”——“英俊少年”,一个叫英俊的人竟然和一个叫邵年的人有着这样密不可分的合作关系,两个人的名字天天在电视上同时被播报,每天因被误读、被关注而被传颂。英俊觉得真有点儿不可思议,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巧合,怎么比虚构的事实更不合逻辑。其实,生活原本就有许多生动的机缘与巧合,即便是小说家也编不过生活呢。

出租车载着“英俊少年”在洪州市最著名的商业街——上海路的一家店铺前停了下来。进门时,英俊抬头看了一眼,这家店叫做“水晶鞋玻璃工艺品店”。
“水晶鞋”里横七竖八地坐着《春江日报》、《洪州晚报》、《洪州都市报》、洪州电视台、洪州有线电视台以及洪州市场报的记者。英俊和邵年一进去,大家就嘻嘻哈哈地拿他们俩开玩笑:“名记”……“英俊少年”……“白岩松”……哈哈哈……这些温暖的闲言碎语其实是同行们的一种夸奖,听得出还有几分嫉妒呢。英俊面对这样的夸奖,总是腼腆地笑着,他愿意大家把自己和这些词语联系在一起。
这一年来,英俊和邵年外出采访,经常和这些同行碰上,对于这样的“集体采访”,在座的记者们已经习以为常。一年前,英俊跟着邵年刚出来跑新闻时,还以为大家总是碰上都是因为碰巧,后来他才发现,许多“集体采访”都是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组织者不定期地“轮流坐庄”,“集体采访”转来转去总是洪州这几家新闻单位的这几个记者。
“来,来,来,两位‘名记’,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本店的老板,王轮,是我二十年前的老邻居。”洪州电视台新闻部的记者徐援朝反客为主地招呼着英俊和邵年,他是这次集体采访的组织者。
“小店不大,可七七八八算起来,投资也七八十万呐,仰仗各位的宣传,混口饭吃。”玻璃器皿店老板五十上下,戴着眼镜,说话显得简炼而谦逊。
“这是王老板的一点意思。”英俊和邵年跟王老板握完手,徐援朝给他们分别递过一个信封,里面装着300块钱。邵年对王老板说了声“谢谢”,就大大方方地把装着钱的信封折叠了一下,塞进了屁股兜儿里,而英俊是在假装从包里拿采访本时,顺势才把信封放进包里。
“我说一下采访的内容,”徐援朝像在单位开编前会一样招呼大家听他布置任务,“王老板是我二十多年前的老邻居,”“唉呀,我们知道是你的老邻居了,直接说正题吧。”《春江日报》的记者陈伟文一脸坏笑地插了一句话,徐援朝无奈地瞟了陈伟文一眼,接着说:“我的这位老邻居呢,办过旅店、开过饭馆,现在弄了这么一个玻璃工艺品店,面积60多平方,品种有上千种,你看这个烟灰缸、高脚酒杯、水晶鞋呀,还有水晶玻璃的苹果、菠萝,很漂亮,工艺难度都很大……素材就是这些,反正各位都是高手,找一个好角度,把这家店的店名、方位弄出去就行,是吧,王老板。”梳着油亮的大背头,一口暴牙的徐援朝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王老板说。
王老板顺势接过话茬:“各位搞宣传都是行家,我们做生意讲究个美名远扬啊,这美名远扬,可离不开各位啊。”说话间,王老板掏名片递给了后来的英俊和邵年,那名片上画着的一只水晶鞋很是抢眼,乍一看会让人误以为王老板是开鞋店的。
“王老板,现在的问题是,实事求是地讲,你这个题材要弄出去,还得想想办法。一个玻璃店开业,事儿小了点儿,你看,你又不是残疾人,不是下岗职工,也不是退伍军人,这新闻由头真不好找!”
是啊,找个什么理由才能把新闻扯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玻璃店上呢?提出这个严肃课题的记者还是陈伟文,陈伟文可不是《春江日报》的一般记者,他是采访部的副主任,副处级干部呢。在报社,他们天天讲实事求是,现在看来,坚持实事求是,坚持讲真话是多么重要、多么可贵的精神呀!
陈伟文点了一支烟,接着说:“按老严(指严援朝)的吩咐,我在报社说我去采访上海路商业街改造完工后的情况,现在要弄出这么一个玻璃店,跟这个改造怎么挂得上呀?”
陈伟文的话说出了在座记者的心声:一个玻璃店开张,怎么能算新闻呢?徐援朝张罗这样的事情也太缺乏职业精神了!这样的经济信息要上报纸,最正当的办法就是一天花上二、三百块钱在《春江日报》的中缝上买一块麻将牌大小的版面,广而告之。无论如何,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店,怎么可能上省报、省台呢?!陈伟文是在座惟一的高级记者,收了“红包”还能坚持讲真话的记者不愧是“高级记者”。
“大家也想想,扭扭角度,英俊、邵年,你们俩是智多星,开动脑筋。”严援朝也破题乏术,显得尴尴尬尬,一屋子记者一人揣着一个红包,只能面面相觑。“红包”都拿了,退还给人家说新闻做不了不做了,谁也下不了台,怎么办呢?英俊觉得有些闷,起身说:“我到街上转转。”
严援朝笑着说:“对对对,到街上找找感觉。”
找感觉?这一年来,英俊越来越觉得在春江干记者没了感觉。在走进电视台之前,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伙春江名记会为了区区300块钱绞尽脑汁。这也算名记?洪州的这些“名记”之所以能成为“名记”,还不是源于新闻资源的垄断。上世纪八十年代,作为省会的洪州市,说起主流媒体,宣传部的文件里常常出现这个术语——“一报两台”:省里的“一报两台”是作为党报的《春江日报》和春江电视台、春江人民广播电台;洪州市的“一报两台”则是《洪州日报》和洪州电视台、洪州人民广播电台。那时,凭着“一报两台”的权威性、垄断性,运气好的记者凭着一篇文章、一条片子或一个节目就可能引发轰动效应,就可能让记者一夜成名。说起来让人不信,那时,有的工厂要接待电视台记者采访,还要提前进行大扫除呢;有的乡镇对于记者的来访,还会在当地的主要街道打出“欢迎省电视台领导莅临我乡(镇)指导工作”的条幅;有的单位开劳模表彰会,还在主席台上给记者留了位置;更要命的是,省委开常委会,记者要是没到的话,常委们就一直心照不宣地寒喧着,等来了记者才开始……那时的记者真牛啊,难怪年轻人会对记者这个职业趋之若鹜。
七月的洪州,太阳毒得狠。“水晶鞋”就在上海路商业街的街口,新换的路牌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英俊从沉闷的“水晶鞋”里走出来,大脑就信马由缰快活地运转起来了:洪州的繁华商业街叫上海路,可上海的著名商业街叫南京路,南京的商业街据说又叫湖南路,那么湖南最出名的商业街又叫什么呢?一直这么延续下去,会不会又转回来了呢?
上海路新辅了石板地面,鳞次栉比的店铺门面也全都装饰一新,英俊对这些店铺的名字发生了兴趣,什么圣大保罗、凯撒大帝、圣得利、中国城、又一春药店,甚至还有一家咖啡店干脆就叫“黑店”。凭着天生的新闻敏感,英俊觉得这里肯定大有文章可做,这不是和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对着干吗?
英俊仰头望店牌时,忽然感觉到了一丝香风,那是女人特有的芬芳,待他低头时,只见一位穿着白色无袖连衣裙的女孩儿正朝他撞来,而那女孩儿正侧脸看着橱窗里的漂亮时装,就在即将撞个满怀的一刹那间,英俊侧身让过了女孩儿,女孩儿的裙摆擦着英俊的裤子,白色的香气轻盈划过,女孩儿回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她笑得是这样美好,使英俊想起了白居易在《长恨歌》里描写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名句。
多愁善感不仅属于女人,许多时候许多男人其实也一样。女孩儿走远了,英俊望着她的背影竟然莫名其妙地有些怅然若失:生活为什么就没有安排他和这样的女孩儿相识呢?缘份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呀,有些人,有些适合于你的人,哪怕你们在大街上曾经擦肩而过,哪怕你们在同一个城市共同生活一万年,听同一声鸟叫,看同一片云彩,等同一趟公共汽车,甚至逗过同一只流浪猫,只要上帝没有安排,你们还是不能相识,到头来永远是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英俊,你他妈的真过份,揣着人家的‘红包’在这里逛街。”邵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嘻皮笑脸地把手搭在英俊的肩上就往回推,“这300块钱好烫手喔,高级记者也没辙哟。大家问你找到感觉没有?”
英俊还沉浸在“回眸一笑”的回忆当中,没有接邵年的茬儿。
“水晶鞋”里的记者仍在嘻嘻哈哈,英俊把自己看到的店名告诉了大家,并专门强调了“黑店”的由来:“我进那家咖啡店看了营业执照,工商批的店名其实是‘黑玫瑰’,店老板故意把招牌底色涂成黑色,再用白漆在黑底上写了一个长宽超过一米的‘黑’字,旁边又是一个一样大小的‘店’字。”
“玫瑰呢?玫瑰两个字被它们吃掉了?”心急的记者插话说。
英俊:“你们去看,大大的‘黑’和‘店’字中间画了一枝小小的玫瑰,鬼知道它的店名叫‘黑玫瑰’,人家一眼看过去,就是不折不扣的‘黑店’。”
“真的呀,这老板好有意思。”徐援朝带来的女主持看不出其中的道道儿,只是觉得这事儿有趣。
“唉——,这店名就是一种文化现象,是商业文化,你还别说呢,这就是新闻点。有了有了有了有了。”高级记者陈伟文一下子来了情绪,连着说了四个“有了”,嘴快得像宋世雄。
王老板也深有同感:“我觉得,商业宣传要出奇制胜,但它这种奇法儿不健康。工商给你批啥名儿,你就得老老实实叫啥名儿,‘黑店’确实招人眼,但没我这‘水晶鞋’纯洁。”王老板的东北口音相当浓重,比如,“我觉得”里的“觉”字,普通话读第二声,他却念成第三声。
这下该轮到徐援朝发言了:“王老板,你刚才的这几句话变成同期声就点题了,咱们就这么做,以这些不文明的店名做切入点,反映不良的商业文化,等一下呢,王老板以这个橱窗为背景,把刚才的话组织组织,再说一遍。产品呀,店名呀,地址呀,都有了,这还像条新闻,王老板,怎么样?”
王老板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挺好,挺好。”
于是,报社的记者抱着好奇心都出去抄店名去了,电视台则挨个儿对着王老板一通儿采访,王老板是明白人,他面对镜头,背靠着商品橱窗,心领神会地侃侃而谈:“……我这店名体现了一种文化内涵,一看见‘水晶鞋’仨字儿,就会让银(人)想到安徒生的童话。‘水晶鞋’就像它经营的玻璃工艺品一样,容易让银(人)留下美好的深刻印象。”
采访完的记者连声说着王老板口才好口才好,英俊乐了,难道明天洪州所有报社、电视台都要发同样的新闻吗?邵年反问,不发一样的新闻怎么办?
英俊可就不信这个邪,他就想独树一帜,可是,独树一帜就这么容易吗?
最后轮到英俊他们进行采访时,英俊把王老板拉到货架前攀谈起来:“经营玻璃工艺品,您是刚入行,为什么会对这一行感兴趣呢?”
王老板答:“咋说呢,这就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东北有个朋友,他在北方经营玻璃制品,我看他效益挺好,就和他合伙投资开了这么一家小店。”
王老板告诉英俊,货源是由他的朋友组织,主要是从东北、华北弄来的。虽说玻璃是易碎品,从降低工业成本角度来看,它是最不适合长途运输的,虽然成本虽高,这玩意儿肯定还是有钱赚,这个产品附加值高呀。
英俊奇怪了:“既然有钱赚,为什么不从洪州本地进货呢?”
王老板回答:“这些晶莹剔透的玻璃工艺品,里面是掺了水晶的,不能含有一点儿杂质,不能出现一个气泡。洪州呀,乃至春江省,都没一个厂生产得出来这些玩意儿。”
英俊这下有底了,他不再需要王老板像留声机一样重复商业文明的事儿了,他觉得可以从企业的生产适应市场需要的角度来做一篇报道。他和邵年让王老板在对着摄像机谈了自己产品的来源、经营状况后就离开了“水晶鞋”。
英俊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邵年不明白,其他记者更不明白。
回到新闻部办公室,还不到11点。英俊立刻找来电话号码簿,发现洪州只有三家玻璃制品厂,其中一家已经破产,另一家在远郊,而洪州玻璃一厂就在离春江电视台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记者跑新闻一般都跑那些效益好的企业,对一个近在咫尺的老企业却忽略了它的存在。
英俊和邵年叫了新闻部的采访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了洪州玻璃一厂的大门。一进工厂,英俊他们就被厂区里堆积如山的啤酒瓶惊呆了:回收的啤酒瓶一堆一堆整齐地码放着,占满了这家企业的场院和房前屋后,每堆都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工厂里没有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也没有机器轰鸣的喧闹声,跑上来怯生生地站在记者面前的工人告说:工厂已经停产了,原因是今年夏天的啤酒瓶已经大大过剩了。英俊叫工人把厂长找来,于是工人把英俊他们先请到了昏暗、破旧的厂部。
不一会儿,一辆伏尔加牌轿车喘着粗气开进了厂里。一猫腰,车上下来了一个胖子,旁边人连忙喊着“裴厂长”。
邵年小声骂道:“妈的,厂长姓什么不好,非得姓‘赔’!”动脑筋给新闻“扭角度”的工作全推给了英俊,邵年便轻松地在过程中寻找着快乐。
英俊手拿话筒,邵年肩扛摄像机,故意把裴厂长堵在成堆的啤酒瓶前进行采访,为的就是要取这个“触目惊心”的背景。
英俊举着话筒问厂长:“这么多啤酒瓶卖不出去,为什么不转产?我们在上海路就看到一家卖玻璃制品的小店铺生意挺好。”
厂长说:“这些啤酒瓶他们收上来是准备进行回炉再生产的,但是呢,现在洪州市的啤酒瓶已经过剩了,生产了也卖不出去,我们就索性让工人放假回家避暑去了。上海路开了一家玻璃店,卖的都是外地的玻璃制品,我们也去看了,也想转产生产这些适销对路的东西,但哪里这么容易呢?技术改造需要资金,企业拿不出钱,银行也不支持。
英俊不解地追问为什么银行不支持企业转产,厂长憋三憋四,一脸通红,就是不愿说。不愿说好办,英俊的话筒一直伸着,眼睛里怀着热切的目光,嘴里还问:你们工厂怕说了会得罪银行是吗?厂长摸着后脑勺,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答非所问:“你们还没吃饭吧?要不我们先吃饭。“
最终,厂长还是驾不住英俊他们花言巧语地诱导,将心中的积怨和盘托出:
“银行是嫌贫爱富。越好的企业,他们就越放贷款,差的企业,他们根本不来看,对这种做法,我们困难企业很有意见,可是,银行还口口声声说他们这是扶优限劣。什么是优呢?什么是劣呢?优、劣谁说了算?优和劣之间难道就不能转换吗?”
现场采访,就好比公安局的现场突审,第一感觉十分重要,老奸巨猾的记者总是在受访者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通过紧扣采访主题的步步紧逼,拿到自己所需要的内容就迅速班师回朝,受访者到时回过神儿来想“翻供”也找不着人了。
这段采访让英俊他们意外的是,玻璃厂的厂长不仅主动提到了上海路的“水晶鞋”玻璃工艺品店,而且还涉及到了企业发展过程中的深层次问题——银行信贷支持的问题。没想到,脚踩西瓜皮,滑来滑去还滑到了一个重大主题上去了。两位记者决定顺水推舟,乘势而上,来他一个深度报道。
第二天,英俊又约好采访洪州市工商银行的行长李锦华。在李锦华宽大的办公室,英俊手持套着春江电视台台标的话筒问李行长:“咱们金融部门对于向企业发放贷款,有一个什么样的基本原则呢?”
李行长:“原则有很多,但其中基本的一条就是对企业要扶优限劣。让好企业壮大起来,增强抗市场风险的能力,让差的企业淘汰掉。”
英俊:“站在您的角度来看,扶优限劣是有道理的,可是困难企业却认为银行是嫌贫爱富,您怎么看呢?”
李行长:“这个问题问得好,‘扶优限劣’和‘嫌贫爱富’不能简单地对立起来,困难企业要发展,不能坐等银行的支持,企业首先自己要干起来,要有好项目、要有好市场、要有好班子……总之,银行贷不贷款,不在于企业的现状如何,关键在于企业未来的发展前途如何,企业要做的,就是要通过实际行动取得银行的信任。企业优劣的判断,并不只看现状,更重要的,我们要看它的发展前途。”
李行长四十出头,戴着金丝眼镜,雪白的衬衫打着领带,举手投中之中透着儒雅,他对英俊的采访话题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当天晚上,《春江新闻》播出了“本台记者英俊、邵年报道”的新闻《银企对话:是扶优限劣还是嫌贫爱富》。春江电视台新闻主持人王欢歌正襟危坐,拉开了“玻璃新闻”的帷幕:
主持人:洪州玻璃一厂是我省玻璃制品行业的一家老企业,如今这家企业的主打产品——啤酒瓶因为卖不出去而堆积如山,而与此同时,在市场上,人们对各种玻璃器皿的需求却在不断增加,到底是企业不了解市场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请看报道:
解说词:记者昨天来到洪州玻璃一厂时,看到这里回收的玻璃瓶堆成了小山,这家企业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本来,回收这些旧瓶子是为了回炉生产新的啤酒瓶,但是目前,洪州市的啤酒瓶供应量已经饱和,既使生产出来也一时无法销售出去,因此,企业只好停产。
(同期声)记者:“现在咱们玻璃一厂只生产这样的啤酒瓶吗?”
(同期声)厂长:“是的,我们现有的设备只能生产这样的啤酒瓶。”
(同期声)记者:“玻璃制品也不仅仅局限于啤酒瓶,还有一些玻璃工艺品现在也很受消费者欢迎,有没有想过要调整产品结构呢?”
(同期声)厂长:“想过呀,你比如说上海路开了一家玻璃工艺品店,生意还不错,但卖的都是外地产品,这我们去看了,受启发也想转产,也想生产这些东西呀。”
解说词:按着这位厂长的说法,我们在洪州市上海路商业街上找到了这家名叫“水晶鞋”的玻璃工艺品店。在这家店铺里,记者看到了晶莹剔透上千个品种的各式玻璃工艺品。
(同期声)记者:“您的这些精美的玻璃工艺品货源是哪里来的呢?”
(同期声)玻璃店老板:“主要是东北和北方的一些地方。”
(同期声)记者:“远途运输成本高,再加上这些还是易碎品,卖这些玻璃制品有钱赚吗?”
(同期声)玻璃店老板:“有有有,那太有了。”
解说词:玻璃店老板舍近求远找货源,并把店铺开到了洪州最繁华的商业上,这说明新型的玻璃工艺品在我省市场存在着一定的需求空间,可是,洪州玻璃一厂认识到了这点,为什么不加快技改步伐呢?
(同期声)厂长:“可是在技术改造资金方面,我们拿不出钱,银行也不支持!”
(同期声)记者:“银行不给你们贷款搞技改,是什么原因呢?”
(同期声)厂长:“银行是嫌贫爱富。越好的企业,他们就越放贷款,差的企业,他们根本不来看,对这种做法,我们困难企业很有意见,可是,银行还口口声声说他们这是扶优限劣。”
对于企业方面“嫌贫爱富”的抱怨,银行方面又是怎么解释的呢?
(同期声)洪州市工商银行行长李锦华:“扶优限劣和嫌贫爱富不能简单地对立起来,困难企业要发展,不能坐等银行的支持,企业首先自己要干起来,要有好项目、要有好市场、要有好班子……总之,银行贷不贷款,不在于企业的现状如何,关键在于企业未来的发展前途如何,企业要做的,就是要通过实际行动取得银行的信任。企业优劣的判断,并不只看现状,更重要的,我们要看它的发展前途。”
这是本台记者英俊、邵年报道的。
英俊的报道把玻璃店夹在企业和银行中间,丝毫不留痕迹,在不经意间让一个玻璃店老板成了一个重大社会问题的旁证。

也同样是这天,《春江日报》发表了陈伟文的“记者观察”,题目是《上海路商铺店名:洋气、俗气、匪气十足》,文章的末尾,玻璃店王老板被请出来把“水晶鞋”的店名又自我表扬了一番。“记者观察”旁边,还配发了一条短评,短评题目很是高屋见瓴、上纲上线:《商铺名称也是城市名片》,陈记者在评论里说:
店铺招牌一旦挺立在街头巷尾,就超越了经营者的个人行为,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一个城市的形象,甚至我们可以说它就是城市的名片。一些店名招牌映射出的殖民文化、封建文化和痞子文化色彩,归根结底,乃是经营者思想意识低下的集中体现。

新时代的商人必须有一定的政治鉴别力和政治敏锐性。某些不良社会现象,在它处于萌芽状态时,从个体或局部很难看清其危害性,一旦泛滥开来,则贻害无穷。
在改革开放、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我们会接触到各种不同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政治观点,这些因素时时刻刻会对我们形成潜移默化的影响。店铺的招牌不仅体现的是商人的文化素质,更是他政治素质的体现。“凯撒”、“圣得利”、“又一春药店”、“黑店”等洋气、俗气和匪气十足的招牌是与文明经商、与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格格不入的,理所当然要清除掉。
倒退六七年,英俊还是高中生时,就在摘抄本里摘抄过陈伟文的杂文,他至今还记得几篇杂文的题目:《求知热冷却不得》、《唱国歌引起的感慨》、《让我们万众一心》……过去英俊只能在报上看到偶像的名字,读到偶像的文章。如今,没有想到的是,陈伟文的雄文,竟是英俊一手策划的。
真是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啊!

   
   

   
         
     
 
  河岸秋魂    
                           作者:christina119
                     来源:未名交友
 
 

每到了秋天,我心灵的深处总在期待着什么,不是若有所思,就是若有所失。听你呢喃“每当晚风渐凉的黑夜,寂寞飘落的深处,想像着与你缠绵,让我彻夜难眠……”的话语,秋的琴谱,已经诠释着你的旋律,直入我的灵魂。

微凉的秋风中,我伫立在傍晚的河边,小舟轻扬荡碧波,芦花漫天舞相思。金色的晚霞在天空里褪成淡红,凝望落日,任思念被黄昏拉长。

你说当你精疲力竭时,就会想起我的爱,如温柔的清波细浪轻抚你疲惫的心灵,你的努力,是要等待我验收你成果的时刻,你的努力,是要为我这来自南国的女孩子生活得更幸福更安详!

于是,我日夜等待着,等着你穿山越水轻歌浅笑赴约而来的那一天。

夏日终结的时候,我想起了一直收藏的阳光的颜色。那一缕金灿灿的昏黄,让我迷恋不能自拔,再多再美的景观,我都会记起这缕阳光的颜色。

望着你伟岸的身影,我们常常没有语言。其实我想说,如果你是夕阳,我愿做那西天的晚霞,如果你是岸旁依着的杨柳,我希望是这静静流过的河水。

我的心灵,一直都在守侯你的归期。

你说我如脉脉雨丝,当云雨笼月,再而雨落点点,轻落烟迷,又如窃窃私语,你惊叹,这秋雨声声,是雨儿?

你说你喜欢雨中的南国,南国的雨儿,一派风流浪漫的气息,浑然如天成,消尽了人世间种种浮躁与戾气。

当沉淀心中的歌,牵荡心绪的涟漪的时刻,我常会难以入眠,与风呢喃,枕边似有滑落唇边的你的唇。

我多想扇红泥炉,将思念焙成一幅千古冰霜也无法侵蚀的壁画,我们端坐在画里,千年的时光,无以为争;我多想扬起弦丝万缕,牵住我的爱,在日月轮转中,共听潮起潮落;我多想用我故乡的名泉,沏一壶工夫茶,茗香氤氲,暖你微凉的手指。

然而追逐幸福,太久,太远,不禁莫名的伤感和沧桑。

河畔上凄清宁静,远山点点发黄的树叶标着秋天的符号,河流失去了酷夏的冲动,静静地、温柔地、缓缓地流淌,凝望璀璨的晚霞,听淙淙的水声,幽静的丛林在夕阳的余辉下,美得令人遐思。我依稀看见你遥遥某处,伸手想拥抱我的身影,却触到满指冰凉。

倏忽间,风浓。

风卷起,回漾在河面上,徐徐而长久的,向西,向着夕阳的方向。长空高远,天籁寂廖。

伫立江岸,突然觉得江水像一首古老的民谣,低声的吟唱,哀怨而动人。秋就在河的对岸,聆听季节的颂歌。

我心爱的琵琶曲,是《阳春白雪》,别人只能听见,而你,却能听懂。这民间的曲调,从北到南,从南到北,演绎的,都是清新流丽,情绪明快;表现的,都是一种冬去春来、生机勃勃、万象更新的精神面貌。每每弹奏,你,我,会淹没沉醉其中。

这是我要的,要你拥有对人生的睿智、豁达、从容的生命态度。

夜,纠缠着美丽与模糊,仿佛五月的低空回旋的星辰之舞。此刻我伏在你宽厚的胸膛,小心翼翼地揣测温柔的尺寸,不愿束缚了你的呼吸,又惟恐松散了你的专注。

在长长的一生里,我惟愿,庭前几丛清竹,屋内一壶好茶,朝享白日清柔微温,夕赏佳肴暖香四溢。而后,几本闲书,一本古老的线装诗集,相依而坐,听雨低诉温柔。

一种眺望,一个千古遗传的站立姿势。
一种姿势,一幅风花雪月迷离的定格。

初秋,清风掠过耳垂的瞬间,重温阳光的微暖。
秋魂,摇曳,在古色古香的长亭古道、芳草边。


   
     
 

 
         
 
 
  天界纪事    
                   作者:remo
                     来源:未名交友
 
 

天边还是一片浅蓝,云絮在天际飘流舒卷,象长白山顶的白玉池冬天时的样子。下界肯定是个晴天。我极目四望,宽阔的云海阡陌上没有一个人影,我也许真的起来太早了。我漫无目的飘了一阵,感觉心里越来越虚,我正要回去,突然想起来该给太白金星说件事。

我对着手心里念了一串舌头打卷的怪话,等到一小片白色的云朵在手心慢慢凝聚,最后发出蓝莹莹的微光,我就对着这片闪烁的云朵说:“喂,太白金星,起床没有?”很快云朵里幻出一个人影,却不是太白金星,这人先是伸出一个大巴掌挡住我的视线,过了一会探过一个毛发茂盛的脑袋,对我大喝道:“你妈的,又呼错了,我是武曲星!”我看见他突然做了个双拳撞击的动作,就赶紧把手心这朵云抛开,看它在远处砰的炸成一团蓝雾。“他妈的。”我骂起来,马上也在手心里做炸弹,可做到一半又放弃了,毕竟是我理亏,我要是大早上被人赤身裸体呼照(注意,这不是错别字,我们就管刚才那个叫呼照)一回,我也得给他回个炸弹。何况武曲星还有老婆,这个时候呼照人家确实很没礼貌。
然后我就拼命想太白金星的呼照符,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于是我就猜测谁会记得这个,可我的那些哥们个个是头脑简单的家伙,巨灵神上次半夜喝高,还把嫦娥当成赤脚大仙呼照一回,对着嫦娥说了半个时辰污言秽语也没发觉手心里是谁,结果差点也被送到下界去当猪。我叹口气,只好冒一次险,呼一下六仙女,那七个丫头里数她脾气好,还肯和我们这帮天庭混子说话,而且她掌管天庭通讯录,什么都记得。而且,关键还在于,她的呼照符我记得最清楚。

我呼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起床,正坐在镜前梳头,看见是我,就把呼照云贴到镜子上和我说话。我先夸赞了几句她看上去漂亮又性感,发型简直没的挑,戴的珍珠手链是不是沙和尚送的那一条等等,才问了问她太白金星的呼照符,她手脚麻利地抽了一张便笺,抓起画眉用的细杆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字,就冲着我一弹,那张纸就从我手心里飘出来了。我向她道谢,又问她今天是不是也要去瑶池,她说当然要去的,我就说那咱们那儿见吧,然后把手心轻轻一握,握散了那朵云,抓住了那张纸。和她说话总是让我愉快。

太白金星很爽快的答应给我弄一个前排的位子,这老头子虽然很滑头,对我们这些人倒是有求必应,这下我稍微放了心,考虑是不是应该吃些早饭,要不等会喝起来很容易醉倒,说不定会说出混帐话来。可我又感觉实在吃不下,看了看天还很早,我就不再飞行,慢慢走向瑶池,准备一路上想些事情。几架天马云橇从我身边疾驰而过,弄的白云翻滚。橇上拉着各种平时用不到的零碎,花里胡哨的帐幔,小山一般的杯盘碗盏,还有一些宫灯蜡烛,一看就是要办庆典的样子。我望着远去的云橇,心里很有些酸。后来我发现那些被云橇犁开的云朵很快就能恢复原状,仍然显得雪白柔软,不损分毫,就想起我家门前的那些云该换一换了,那些云现在看上去就象烂棉花,比较适合蹭鞋底,让人很不愉快。我又想起来瑶池的云都是最上好的云,又白又软,带荷花香,而且就象老牛皮一样耐用,回来时一定要记得借弥勒佛的大口袋装一些。

三年前我突然觉得做个规矩的神仙很没意思,我觉得自己生不逢时,孙悟空祸乱天庭的时候我还正好被派到下界做一百年的土地,尽管我被派到了繁盛浮华的人间天堂,而且当地的居民全部愚昧不堪,每家都供奉我的画像,而且从心底里相信我给他们带来了福利,我还是觉得很没劲。后来听说天上乱起来,我就赶紧打调职报告,请求到第一线去参加战争,可报告一压就是二十年,那时候孙悟空都跟着唐僧走了大半个中国了。那时候掌灯大将常来我家串门,他正下派在邻州当土地,那个州年年闹饥荒,人们都拿他的画像擦屁股,以示轻蔑之意,搞得他在土地界抬不起头。他总是来了就骂,先把四海龙王骂个遍,因为不给他降雨,因为他嘲笑过龙族跟爬虫是亲家,然后骂当地百姓都是白痴,不知道拿龙王的画像擦屁股,最后骂自己倒霉,假如当初在天庭不是那么敬业,亲自摔一把琉璃盏,那跟着唐僧周游世界的就是他,不是沙和尚那个二百五。当然他不敢骂玉皇,玉皇身边有个家伙叫顺风耳,一天到晚吃饱了就蹲到凌霄殿的台阶上,所有骂玉皇的话都漏不过他的耳朵。关于顺风耳,我还知道他一些别的,那就是有时他在台阶上听累了,就把耳朵转一个频道,到处去找人家的私房话来听,有时候听的心痒难搔,就跑去找人说,被他找到的人全部都是我们一伙的,因为除了我们这一伙,别人他都不敢找。当然后来我们这伙人当着他的面骂玉皇,他也得装做没听见。

当满了一百年土地,我回到天庭,立刻被派到李天王那里做第一副将军,那时我少不经事,还处在壮志满怀的阶段,领了军印立刻郑重其事藏在我家的密橱里,现在我拿它砸核桃做饼干,这都是后来的事了。李天王出身下界,除了子孙满堂,还时常有下界神仙上来攀亲,张口就要在天庭谋个差使,李天王来者不拒,一律安插到副将军们手下。所以有时我要升堂开会时,会发现整个大堂的人有一多半都说李天王的家乡话,而且互称小名,在下面挤坐一堆,拍胳膊拍腿,一聊就没个完。
接下去该说说瑶池了,尽管我很不想说这个,今天在瑶池有一场婚礼。提起这个我就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很想使尽全力在这片天上飞驰,象一颗子弹那样把一切都捣烂,然后把自己裹在云层里死去。我一想起那天晚上花仙女望着我的样子,心里就象有一千根针在用力扎,同时好像还有人把一个乌沉沉的狼牙棒嗵的锤到我胸口,还很想流泪。我已经很久没有流泪,这种感觉让我觉得仿佛天地将合。
瑶池的方向开始有淡淡的白雾升腾,说明各色神等正在向那里聚齐,至少玉皇和王母的家奴们一定已经开始布置婚礼会场,这帮家奴个个长相威猛,力大无穷,干活就象推山填海。他们到了下界,就是最正牌的凶神恶煞,不过这帮人中有不少是我的伙计。我猜想他们今天干活一定怨气不小,说不定会失手打碎什么有名堂的金杯玉盏,那就麻烦了,因为现在已经没有唐僧,犯了事不再有下界云游的名额,假如再赶上抓典型,说不定会直接丢给阎王锁起来,那样就太糟糕了,到阎王那里吃鬼屁,还不如去做妖怪。我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应该马上到那里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要他们象我一样心平气和。我正要起身,突然一架云橇从我身边高速掠过,橇后疾风扑面,碎云滚滚,如我这般反应如闪电的人,都差点被它带翻。“他妈的”,我就没见过这么狂的东西。我想也不想,一伸手就摘下霹雳弓,不停歇地喂了它七八颗追风霹雳弹,这些霹雳弹我都找雷公改造过,打的不但疼,还得麻半天。那架云橇吃了这串连环珠,立刻象得了癫痫病,拐了几拐停了下来。我一阵风赶过去,随手抽出打神鞭藏在身后,我已经很久没用这东西了,现在握在手里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激动。我打个盘旋,在云橇上空停住,看见拉橇的天马背上披着锦缎,上面写着“梅山杨府”的字样,刹那间我觉得心灰意冷,摆摆手让他们快走。云橇上的两个人昏头昏脑,找了半天路才带马离去。我落下来,找了个云层比较厚的地方,躲进去将打神鞭擦了很多遍,才钻出来继续走。

越接近瑶池,四处就越乱,各路神仙以及他们的家奴和门客都在往一个方向赶,不管是平时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都很豪放的大声招呼、抱拳作揖,看上去很有个农村庙会的气氛。他们提着扛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玩意儿,估计都是有些名堂的土特产,那个万寿山的老道少不得又要露一手保留节目,捧几个人参果过来展览。我想到了人参果,就开始琢磨这次能不能想办法搞到一两个,暗偷明抢都不大合适,我不想把婚礼搞成闹剧让她难堪。我想起来老六刚练成了一手“乾坤一探囊”,可以等婚礼结束以后试试管不管用。这时我不留神抬头向远处扫了一眼,吃了一惊,只看见数不尽的云橇正从天边涌来,把白茫茫的云海阡陌搞的熙熙攘攘,场面壮观,我猜从上面看一定象个巨大的芝麻白面饼。

后来我在人流车队里看到几个和尚,坐在一架硕大的屎黄色云橇上,几个光头煞是醒目,他们在天上叫做佛。其中有两个家伙很眼熟,就是阿难和迦叶,这两位经常往来于西天和天宫之间,在玉皇那里做佛教顾问,太子佛家太保,很是红得发紫,另外有一个似乎没见过,看上去毛发旺盛的吓人,我仔细看了看,认出这是孙悟空。

关于孙悟空,我得说说。孙悟空现在是斗战胜佛,住在西天那个一团和气的地方,关于他的传闻还是几百年前那些事,全是打打杀杀,扫荡妖魔,我个人认为没有什么趣味,甚至感到非常遗憾,因为其中竟然没有一丝牵扯到爱情的,我有点搞不明白他,见了漂亮的女妖怎么心中首先升腾起的是杀气。我在下界见过几个刚刚修炼成的小妖,有兔子野雉什么的,长的都很不错,尽管有时显得有些行事粗鲁,但那也只是因为她们来到这个人类世界上的时间太短,我看至少比一些混帐人类强得多,而且她们都不拘小节,见了我从不磕头作揖,弄出个恶心人的做派来,有的还有幽默感,可以理解我的玩笑,说实话,我还有点喜欢其中的一个,她是月季花变的,老是穿粉红色的长裙子,笑的时候浑身散发一种清晨的芳香,我猜测她们的笑容代表着花开。我见了她,就老是想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妹妹就好了,现在我的家里还留着她送我的一朵月季花,也是粉红色,就象平常的月季花一样大,然而永不凋谢。花仙女在我家见过这朵花,她也说送这朵花的人一定很招人喜欢。这样的妖精,让我上去就一棍子打杀,我觉得简直就是作孽。可惜我一直没有机会问问孙悟空,他当时是被谁的猪油蒙了心,我只在十五年前的那次神仙大会上见过他,跟传闻中的模样差不多,不过很干净整洁,也不好动,倒并不显老,眼睛里全是和气,见了谁都点头微笑,谁要跟他说他过去那些出名的事,他就摆摆手,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啦,然后就颂一声阿弥陀佛,走到一边去抠佛珠。那次我的三弟跑过去问他有没有带金箍棒,因为他很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拿的动,孙悟空只是笑了笑,说佛家不近凶器,让我三弟很失望。我觉得他现在简直很适合到天宫来做个官,一定不比太白金星那些糟老头子差。不过他不会有爱情了,我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很遗憾。

这时我的眉心正前方出现了一小朵云,并很快变得熠熠发光,我不想理它,就吹了口气,把它挪到一边,一个声音从云朵里传出来:“接住。”我楞了一下,然后就看见一个红彤彤的东西从云里跳了出来。我伸手把它抓住,是一个桃子。老四笑哈哈的胖脸在呼照云里出现,他说:“你没吃东西吧,先拿这个垫垫。”我说:“嗯,你们都他妈在哪儿?”马上老三的脸挤了进来,说:“我们在瑶池的后仓库,你也来吧。”我说:“不去了,你们悠着点。呃,还有,不准往酒里兑脏东西。”我一边说话,一边悄悄在手心里做了一个跳蚤雷,等到他们答应了,转身去继续糟蹋东西的时候,我把这个跳蚤雷准确的弹到老四的屁股上,然后一把挥散了呼照云。我自己哈哈大笑了几声,突然眼泪就下来了,这真让我吃了一惊,赶忙向四周看,确信没人注意我,我一下穿进云层,飞降了那么一会儿,把脸上的潮湿挥洒在云层深处。天上的这些人都很狡猾,他们的眼睛都出奇的好使,而且鼻子对眼泪这东西异常敏感。接近云层下缘的时候,我往下界看了一眼,发现已经是黑夜了,地面上有极其零落的灯火。

现在我想说说我,这一开始说就是在回忆了。若干年后,在天庭名人录上,会出现我的名字,而且会在很显赫的章节,和最负盛名的李天王、孙悟空他们列在一起,下面附上整页声势惊人让人敬畏的头衔,后面是数页辉煌的大史记,插吴道子手绘的彩图,盖玉皇和佛组的联名印章,其实这些,都是狗屁。六仙女对这些的看法和我比较一致,她说这些名人录应该拿去给太上老君当引火纸,当然,她不好意思说粗话,她是个漂亮可爱有修养的仙女,年轻的女神六丫头。我刚刚学会腾云驾雾的时候,每天早上起床很早,绕天庭飞那么几周,常把自己累的满头大汗的,我路过蟠桃园的时候,看园子的白胡子老头经常很紧张的盯着天空,看着我飞驰而过,才松口气,我的动作太快,假如是来抢桃子的,他决无追上之理。不过我才没空理会他,我劈风斩云,一心要变成天庭飞得最快的人,真是个理想主义的傻小子。天庭换班的下等守将们和我搞得比较熟,我经常闪电般飞降到他们身后,拍拍他们的肩膀,和他们打个招呼,有时候我会带给他们几朵瑶池的莲蓬——这些东西长在那儿,就是让人摘的。这些守将们喜欢身手敏捷的人,后来孙悟空在天庭大打出手,这些守将们只管放他出入,孙悟空是个身手敏捷的好汉,他们不愿意和他为难。我在天庭发现了很多美丽的所在,在东天有一片不大的花园,种满了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草,灌木丛中有幽深的小径,落满花叶,那里仙迹罕至,我起初以为那里是片荒园,溜达了几次之后碰到一个抚琴的老仙人,他也不知道在那儿呆了多少年,每当他拨动琴弦,就有大片清香味的白云从园中升腾,在他周围聚集,指歇弦住的那一刻,这些白云象一群翅膀巨大的白色飞鸟一样优雅飘散。南天有一片蓝色的湖水,它悬在白云中间,蓝莹莹的象块大宝石,我飞到托住湖水的白云下面看,那里的云朵象沸腾的白气,凉丝丝的,我试图向上穿入湖中,这些云朵清凉滑润,手指轻轻一触就会滑到一边,用脑袋去撞就象顶到了凉粉,无法着力。湖水中有长着金色翅膀的红色鲤鱼,它们大的有五尺来长,小的也有多半尺,这些鱼的翅膀象滑翔机一样自如,它们一定会飞,然而只是悠闲的呆在那里,好像从未想过出来。天庭的这些地方,至少有九成的神仙从未来过,这些地方是仙境的远古标本,让我看到仙界初成时的样子,它们在天界缓慢漂浮,留到了现在,离天庭的中心越来越远,慢慢被浮华喧嚣的新仙界遗忘。
(此文未完,近期内没有时间续写。实际上这篇已经写好三年了)

   
 
 
 

 
         
连载
 
       
  竹心    
                    作者:szlucifer
                  来源:未名空间
 
  七. 车站的偶遇    
       
 

转眼是五一长假了. 竹心归心似箭, 草草收拾了一个旅行包, 就跳上了最早的一班车. 前一天竹心就打了电话回家, 竹心妈妈一早就乐颠颠的去了菜场, 买了一堆竹心爱吃的菜,哼着小曲在厨房里忙活. 竹心爸爸则早早就在车站候着, 不时看看手表. 终于等到竹心搭的那趟车了, 竹心爸爸一路小跑到车跟前, 看见女儿的身影, 禁不住像个孩子一样笑容满面. 可是只一瞬间, 他的笑容就凝固了.

竹心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 一手提着两个塑料提兜, 另一手还搀扶着一个男孩子,吃力的下着台阶. 那个男孩则面色苍白, 脑袋无力的歪向竹心这边, 显然是经不起长途颠簸, 晕车了. 竹心爸爸赶紧上前接过女儿手中的袋子, 从另一边搀扶住那个男孩, 关切的对女儿说 : “走你的走你的. 我扶着就行了.” 男孩非常不好意思的对竹心爸爸说: “谢谢萧叔叔. 我能行. 太麻烦您了” 竹心噗哧一笑: “还装那? 你早都吐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男孩苦笑笑, 只得由着竹心爸爸扶着. 竹心开始滔滔不绝: “爸, 这位是段晓宁. 他在医大上学. 我们在车上碰到的. 你说怪不怪. 我开始还害怕自己会晕车那, 结果一路上他吐了N次, 我只顾着给他递纸巾, 拿塑料袋, 嘿嘿, 忙的自己都顾不上晕车了. ”竹心爸爸没有听懂什么叫做N次, 但大概也明白了女儿一路上都在照顾这个男孩. 看着女儿疲倦的面容, 竹心爸爸心下有些不悦, 但还是笑着说 : “你没晕车,那可是大奇事啊.” 然后顿了顿, 说道 : “我们先去候车室坐会吧, 瞧你热的,满头汗.”

没走两步, 段晓宁对竹心爸爸说 : “叔叔, 下了车我就好多了. 您把提兜给我吧.” 说着就挣脱竹心爸爸的手臂, 一把抢过两个提兜. 竹心爸爸正要说什么, 突然听见有人叫道: “萧部长!” 竹心爸爸抬头一看, 是县政府的汪秘书, 心下有些惊讶. 正准备打个招呼, 汪秘书又喊道: “唷, 晓宁!” 竹心爸爸愣了一愣. 汪秘书说: “段县长开会呢, 让我来接一下晓宁. ” 竹心爸爸这才明白过来: “噢, 原来这是段县长的公子!”

这回愣住的是竹心. 她正要问段晓宁什么, 可是汪秘书满脸堆笑的凑上来说: “唷, 竹心吧! 长这么高啦!” 竹心笑笑, 说: “学校的大锅饭好吃.” 汪秘书又笑: “哦, 你和晓宁一趟车?” 还不等竹心答话, 爸爸就抢先说: “这不五一放假嘛, 学生都回来了.” 汪秘书这时看见了段晓宁手里的提兜, 一把抢过去, 说: “我来我来!” 又笑眯眯的问: “车上挤吧?” “还好.” 段晓宁回答的简单明了.汪秘书把提兜放进不远处的一辆黑色的奥迪A6, 又一路小跑回来说: “萧部长, 也送你和竹心回去吧.” 竹心爸爸摆摆手: “噢, 不用了. 我骑了摩托车来. 离家就那么几步路.” 汪秘书还有点犹豫, 竹心爸爸说道“快走吧段县长肯定等着呢” 汪秘书这才说: “那我们先走啦”.` 段晓宁对竹心爸爸挥挥手: “谢谢叔叔.” 又看看竹心 : “还要谢谢你. 车上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他还要说什么, 竹心调皮的摆摆手: “区区小事, 何足挂齿!” 段晓宁这才跟着汪秘书朝奥迪走去.

 

   
  八. 爸爸的秘密  
     
 
竹心坐上爸爸的摩托车, 兴奋的四处张望: “爸爸, 这里开了一家新的书店!” 一会又说 : “爸爸, 刚才在小学门口的老太太好像是杨奶奶. 你骑的太快了, 我都没看清.”可是萧东海, 竹心的爸爸, 似乎一点也没有被竹心的兴奋所感染. 他有点心不在焉.

竹心妈妈听见摩托车的声音, 一溜小跑赶到了楼底下, 看见女儿还背着个大旅行包,心疼的催促: “快拿下来快拿下来!” 又转过头去责备竹心爸爸: “你怎么也不知道帮女儿把这个拿下来. 这么大个包, 小孩子背了一路了!” 竹心爸爸一声不吭的把车停好, 把大背包从竹心妈妈手上接过来, 噌噌的就上了楼. 这边母女两个也有说有笑的跟着进了家门.

竹心妈妈削了个梨, 递到女儿手上: “快吃了. ”竹心笑嘻嘻的说:“妈, 你不是一直都叫我要细嚼慢咽嘛.”
“就你门道多! 我是怕一会儿菜都端上了桌你一个梨还没啃完”.
“对啊, 你看这个梨这么大!” 竹心夸张的比画着 “ 妈, 我给切开了我们一人一半吧.”
“不行! 梨哪有分着吃的?”
“为什么啊?”
“分梨, 分离, 意思不好, 不吉利”.
竹心笑了: “那我们一人啃一口, 合着吃, 好不好呢?”
“去去, 快吃你的.” 竹心妈妈也笑了.

竹心爸爸端着一盘红烧肉从厨房里探出了个脑袋. “何思敏, 菜都凉啦!”竹心妈妈赶紧答应了一声:“来啦来啦! 大菜都在碗橱里放着呢. 再炒两个素菜就好.”又转头对竹心说 : “今天你回来啦, 你爸可以跟着享享福.” 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调皮的狡黠.竹心忽然觉得妈妈很可爱. 她明白妈妈的言外之意 ---- 因为血脂太高, 爸爸的饮食平时都是严格控制的. 今天大概是可以开荤了. 怪不得爸爸早早的就把红烧肉端上了桌. 这可能是他最关心的一道菜啦.

奇怪的是爸爸这天吃的并不多, 也没有像平日那样和老婆女儿谈笑风生. 竹心和妈妈显然都觉察到了. 趁吃完饭爸爸看新闻的当儿, 竹心悄悄的问妈妈: “爸爸最近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吗?”“没有啊. 今天出去接你之前还好好的, 怎么女儿回来反而没精打采的!” 竹心妈妈显然对爸爸的表现很不满意.竹心也很纳闷. 难道爸爸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

 
  九. 没吃好的早餐  
     
 

第二天一早竹心调了闹钟把自己叫醒, 跑去附近菜市场旁的小巷子里买早点. 竹心知道妈妈平时很节省, 早餐常常都和爸爸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所以特意给爸爸妈妈买了鲜豆浆. 付钱的时候, 竹心特别高兴: 这个学期她在给一个初中小男孩当家教, 这钱可是她自己挣的! 她还没有告诉妈妈, 她带回来了李津晶说的那个牌子的化妆品, 这也是她用做家教赚的钱买来的. 最得意的是她给爸爸买的一条名牌领带. 爸爸也是一直节俭惯了, 从来不舍得给自己买什么值钱的衣服, 领带就更不用提了. 竹心拎着两小袋子早点, 一蹦一跳
的往回走, 觉得天空都特别蓝.

走进家门竹心才发现爸爸妈妈都已经起床了. 爸爸正在阳台上全神贯注的给太阳花浇水. 竹心蹑手蹑脚的走到爸爸背后, 突然大叫一声: “爸爸!”“哎呀! 吓了我一跳!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啊!” 看见女儿手上提的袋子, 萧东海夸张的作晕倒状. “唷, 买早点去啦! 这么孝顺!” 父女俩开心的笑了.
“妈上哪里去了?”
“蹲厕所呢!” 父女俩又会心的笑了.

“爸, 太阳花你还这么宝贝. 又不是啥娇贵的花, 一大早就要浇水!”
“中午浇水反而会让它失去更多的水分, 所以得早上浇.” 说到这里, 萧东海放下了手中的喷水壶.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了: “所以时机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人生也是一样很多事情不能早也不能晚.”竹心显然被这一番话喷了一头雾水.萧东海接过女儿手上的早点, 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又拉开张椅子, 招呼竹心: “来来
到这儿坐. 爸爸想跟你谈谈.” 他的脸色很沉峻.竹心敏感的意识到, 爸爸的情绪不太好. 他的眼皮有点肿, 有缺少睡眠的迹象. 难道因为女儿回来所以太兴奋? 似乎不太可能. 经过几年官场的磨练, 萧东海早已经不再是为一点小事而激动的睡不着觉的人了.
“刚才段晓宁打电话来了, 说他想来找你玩.” 萧东海似乎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是吗? ” 竹心很迷惑. 她不知道爸爸到底要和她谈什么 ---- 长这么大这种气氛的谈话似乎还是头一次呢. 更纳闷的是, 难道要谈的和段晓宁有什么关联? 竹心脸上的问号从额头一直写到下巴.
“我告诉他你去乡下外婆家了, 这几天估计都不在家. ” 萧东海依旧不紧不慢的说
.“啊?!” 竹心惊叫起来. 她的脸涨红了. “爸, 你干吗要这样说? 这不明摆着骗人
吗? 这么早车站连车都没有. 谁会相信我这个时候搭车去外婆家啊? ”

妈妈从卫生间出来了: “这么早说话小声些. 吵醒了邻居多不好.” 她还以为这父女俩还是像往常一样在闹着玩呢, 可是探头看见两人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简单.萧东海的语气还是很平静: “竹心, 爸爸是为你好. 你和段晓宁年纪都还太小. ”竹心一下子明白了. 可是这并没有让她的心情平息: “爸, 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们根本就没什么! 要不是这次车上碰见, 我们都不可能认识!”
“竹心! 你知不知道他爸爸是谁? ”
“我管他爸爸是谁!” 竹心的脾气显然上来了.
萧东海喝了口豆浆, 说: “他爸爸是来我们县里挂职的县长, 所以汪秘书来接他.你认识汪秘书的吧?”
竹心一股无名火不知怎么就蹿上来了: “他爸是县长怎么了? 关我什么事? 我都说过了,我只是路上认识他, 看他吐的可怜, 帮了帮他而已!”竹心妈妈看着女儿涨红的脸, 再看看丈夫,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清早吵什么呢? 什么县长不县长的? 吃早饭吃早饭!”
可是这壁厢父女俩显然都没有理睬她的话.
“竹心, 这么说你对他没有什么…” 萧东海没有说完.
“对! 我对他什么都没有! 信不信由你!” 竹心火气冲天.
“竹心, 爸爸是为你好. 你对人家没有意思, 可是难保别人对你有没有意思啊!”
“难不成我还要管着人家? ” 竹心冷冷一笑.
“竹心! 你也看到了, 这个小孩分明就是个官宦子弟, 这从车站回县政府才几步路,都要坐车!”
“爸, 我在车上认识他的时候, 根本就不知道他爸爸是干什么的. 他也根本就没有拿出来说过. 我不是想帮他说好话, 免得你又误解; 但我要实事求是. 我不觉得他有什么纨绔子弟的样子.”
“坐趟车就吐成那样! 一路上都要一个女孩子照顾!
这不是纨绔子弟的表现是什么!” 萧东海不知何时也激动起来了, 声调越来越高.
“爸, 我倒觉得他要是真的是纨绔子弟的话, 要么不来, 要来就会坐小车, 根本不会去挤长途汽车! ”
“哼! 那是图新鲜! 没坐过长途车, 根本就不知道受的是什么苦!”
竹心盯住爸爸, 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很陌生: 爸爸从来不会这么没有根据的去批评一个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 慢慢的说道: “不管他是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吧. 就算是, 我也看不出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什么. 就这样.”
“竹心, 爸爸相信你的眼光. 你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呢?” 爸爸尴尬的笑了笑. “只是他大清早就往我们家打电话, 要来找你玩, 所以我觉得很有问题. 爸爸不过是想提醒提醒你.”竹心刚刚平静了些许的情绪又涨上来了: “爸! 他爸是来挂职的, 他没有在这里上过一天学, 一个朋友都没有! 他来找我玩有什么不正常的? 我不觉得他这个人怎么坏. 就算我喜欢上他, 我也不觉得我的眼光就怎么差了!” 她站起身来, 推开椅子, 往自己的小房间走
.“心心, 你什么早点都没吃啊!” 妈妈追来.竹心头都不回: “妈, 我没胃口了. 你们吃吧.”萧东海也提高了声调: “何思敏! 你别管她, 她爱吃不吃!”话是这样说, 这顿早餐萧东海自己也没吃下什么.

 
     
 
十. 爸爸, 对不起
 
     
  竹心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噘着嘴巴生闷气. 在竹心的记忆里, 她很少和爸爸妈妈发生冲突, 也没有什么代沟, 家里的气氛很轻松很民主. 竹心在男生当中颇有人缘, 而爸爸妈妈从来不干涉她和男同学的交往. 但是为什么爸爸今天一反常态呢?

“竹心, 快点出来!” 外面传来妈妈急促的喊声.竹心一百个不情愿的打开了门. 妈妈一脸焦急: “你爸胃病发了! 你快点收拾一下,我们赶紧出门. ”要不是掐的自己的胳膊生疼, 竹心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有些恍惚的跟着妈妈出了门
.
萧东海吃过早饭, 就骑着摩托车上了街. 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竹心解释 ---- 事实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反应会这么大. “ 哪个当爸爸的都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给一个浑小子抢走吧.” 他有点自嘲的想. “唉, 当爹的就是这样. 刚刚还跟女儿怄气, 现在又上街来给女儿买吃的.” 他为自己扮演的角色感到好笑.

萧东海有一个习惯, 只要工作不忙, 他一定要亲自下厨. 在结婚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 他一直是家里的主厨, 因为竹心妈妈工作很忙, 而且手艺实在不敢恭维. 可是在他要离家去省城读书的时候, 竹心妈妈表现的很坚决: “你放心读书吧. 我一定能带好心心.” 但是她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竹心因此常常吃泡饭. 对此萧东海一直觉得很愧疚. 他甚至觉得竹心不爱吃肉都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好造成的, 用他的话来说是 “肉吃的太少,
不习惯它的味道, 所以觉得不好吃”. 因此一有机会, 他就会想方设法给女儿加餐. 这天早饭后他上街的目的, 就是去买新鲜的海虾.

可是还没骑到菜市场, 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腹部像针刺一样的疼痛, 浑身虚汗直冒. 他估摸着怕是胃病又犯了, 赶紧把车骑到附近的土产门市, 在他侄子上班的柜组找了个椅子坐着, 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竹心和妈妈赶到的时候, 他已经疼的满头大汗, 脸色蜡黄. 竹心妈妈赶紧叫了辆车, 一家人匆匆忙忙往医院赶. 妈妈坐在前排, 竹心和爸爸坐在后座上. 看着爸爸疼的眉心紧缩, 一声不吭, 竹心不由一阵心疼: 是我把爸爸气成这样
的吗? 她的眼泪快要掉出来了.

 

 
 
十一. 以棋会友
 
     
  萧东海住院了, 急性肠炎, 虽然没什么大事, 却把竹心和妈妈吓得够呛. 竹心深深的自责, 几次三番她想跟爸爸说声抱歉, 却不知如何开口. 爸爸似乎也有意闭口不提那天早晨的争吵,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爸爸打点滴, 在有人来探望的时候帮忙端茶倒水.

萧东海在医院住了两天, 恢复的很快. 他醒来的时候竹心正静静的坐在靠窗的地方看书.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竹心的身上, 又在地上投出一幅美妙的剪影.竹心抬起头: “爸爸你醒啦.” 她赶紧把书放下: “我扶你去厕所?”
“噢, 不用不用. 来, 到这里坐”. 萧东海往一边挪了挪, 示意竹心坐到他身边.竹心很听话的走了过去: “爸爸, 那我去拿痰盂过来让你刷牙?”
萧东海犹豫了一下, 同意了.简单的洗漱了之后, 萧东海提议和女儿杀一盘. 竹心很小的时候萧东海就教会了她下象棋, 父女俩经常酣战不休. 竹心看爸爸兴致颇高, 也很高兴, 可是转而一想又犯了难: “爸爸, 没带棋来! 要不我回去拿吧. ”
萧东海意味深长的一笑: “这里有! 你老爸早就预备好啦. 昨天你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我找隔壁借的.”
竹心也笑了. 隔壁是离休老干部病房, 借副象棋来确实是不成问题. 这一招倒是竹心没有想到的.父女俩摆好阵势, 不一会就杀的天昏地暗, 连有人来到了门口都没有察觉.来人竟然是段晓宁. 他提着一大兜水果和营养品, 站在门口, 目不转睛的看着竹心和她的爸爸下棋. 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女孩子: 她的单纯和善良, 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天他在车上吐的一身污秽, 这个女孩却毫不嫌弃, 拿纸给他的衣服擦拭干净, 一路照应着他. 对他来说, 这些关心和温暖, 是那么珍贵. 第二天一早, 他就很想去给竹心道谢, 却得知竹心去了乡, 心中不免怅惘. 这天他要离开这座小城了, 听说竹心爸爸住院,特地来表示谢意. 他原以为见不到竹心的, 未料他想见的人此刻竟然就在他眼皮底下.

竹心抬头不经意间看见段晓宁, 吓了一跳, 心中暗暗叫苦: 坏了, 这下更是百口莫辩了. 萧东海这时也看见了段晓宁, 忙招呼: “进来坐.”竹心轻轻说: “我去倒茶. ” 向段晓宁: “你喝什么茶? 毛尖?”段晓宁显得很紧张: “噢, 好好. 其实白水就好了”竹心搬了张椅子来给段晓宁坐, 又端来一杯茶. 段小宁慌忙把提兜放到椅子上, 双手接过茶来, 坐下去却发现坐在自己拿来的提兜上, 赶紧像个弹簧一样跳了起来. 竹心看着不觉
好笑; 段晓宁也不好意思的看看竹心, 嘿嘿笑笑.萧东海见段晓宁这番尴尬, 觉得这孩子倒也老实; 再仔细打量打量, 发现他皮肤白皙, 戴副黑边眼睛愈发显得眉清目秀, 当下心中颇有几份怜惜.段晓宁把提兜放到床头的柜子上, 说: “本来我是要登门道谢的. 那天多亏竹心一路照顾我. 听说叔叔病了, 特地来看看. ”
这段话倒说得流利, 像是背过了几遍似的.萧东海微微颔首说: “客气了, 客气了. 竹心帮忙也是应该的.”
说完, 萧东海和竹心都不再多话.段晓宁生怕气氛这样冷下去自己岂不是坐不了两分钟就要告辞, 看见那未完的棋局, 像抓到了救命稻草: “你们接着下. 我很喜欢看棋. ”
“你喜欢下象棋吗?” 萧东海问.
“嗯.” 段晓宁说.
“那好. 等我和竹心把这局下完, 咱们下一局?”
“好. ” 段晓宁喜上眉梢.

段晓宁一声不吭的看完竹心和萧东海的一场酣战.萧东海棋先一着: “将!” 然后笑吟吟的看着女儿.竹心的脸涨的红红的: “赢了就赢了嘛, 有啥了不起. 再来再来!”萧东海却看看段晓宁: “观棋不语真君子. 晓宁, 就冲这也得跟你下一盘! ”竹心无可奈何的让了位.

谁也没有料到, 一局下来, 萧东海看段晓宁的眼光竟然来了一个180度大转弯. 他没有想到, 这个文静甚至有点害羞的小男生, 竟然颇通棋艺. 看得出来, 若不是段晓宁有意相让, 他会输的很难看. 令他尤为意外的是, 段晓宁让棋让的不留痕迹. “他是不是怕让的太明显会让我尴尬? ” 萧东海暗忖, 当下有意要试他一试 : “哈哈. 老了老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段晓宁扶了扶眼镜, 微微一笑: “哪里哪里. 叔叔是疏忽了. ”
萧东海大笑: “好, 我这前浪还真不服气! 再来一局怎么样?”段晓宁还是微笑: “好!”这一局萧东海下的格外谨慎, 每落一个子之前都仔细想过. 而段晓宁也似乎每一着都颇费斟酌. 不觉已是中午, 段晓宁突然拍了拍脑袋: “叔叔, 差点忘了. 我得赶紧回去, 要赶下午的车, 东西还没收拾好呢.”
萧东海的口气里有点失望: “不能下完这盘?”段晓宁看看表: “怕是来不及. 太不好意思了, 叔叔. 看来只能下次有机会再陪您下了.”
萧东海虽然意犹未尽, 也只好作罢. 临走他一定要段晓宁把那些水果拿走: “你留在车上吃. 坐那么长时间的车不吃点东西可不行.”段晓宁实在推辞不过, 只好拿上了. 在他走出门口之前, 萧东海又叮嘱了一句: “” 上车前半个小时记得吃一粒晕车药!”

 

 
 
十二. 原来如此
 
     
  段晓宁吃了一颗晕车药, 却并没有觉得昏昏欲睡. 他太兴奋了. 今天他不仅见到了竹心, 还给竹心的爸爸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虽然没有和竹心说上几句话, 他能感觉到, 他的棋艺显然也令竹心很是钦佩 ---- 他离开的时候, 竹心一直送到了住院部的门口.

如果说竹心本来只是不讨厌段晓宁, 现在她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转变. 送段晓宁走的时候, 她甚至心里暗暗希望突然发生什么事情, 让段晓宁推迟行程, 这样他们还可能再次见面. 回到爸爸的病房, 一下午她都有点恍恍惚惚. 陪爸爸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 好几次爸爸问她问题她都答非所问. 爸爸问她是不是有些累, 她摇摇头, 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了什么不能和爸爸分享的事情. 这种感觉陌生而有点刺激.

晚上躺在床上, 竹心辗转反侧, 久久不能入睡. “难道因为爸爸出院所以太兴奋?”可是为什么一闭上眼睛, 她的眼前就出现另一个人的影子 ---- 他修长的手指, 修剪的很整齐的指甲, 思考的时候微皱的眉头, 脑门前那一绺微蜷的头发, 还有最重要的, 那温暖的微笑. “我到底是怎么了?” 竹心问自己.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 再细微的声音似乎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她的心跳在这个时候是那么明显, 她甚至害怕隔壁的爸爸妈妈都能够听见

. 第一次, 竹心尝到了有心事的滋味.实在睡不着, 竹心索性披衣下床, 蹑手蹑脚打开房门, 准备去书房拿本小说. 这时她听见爸爸妈妈似乎在轻轻交谈. 她听到了一个名字, 心里一惊:
“那段晓宁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都想见见了”. 这是妈妈的声音.
“是啊, 能镇住咱们家竹心的, 可不多见.” 这是萧东海在说话. “可惜生错了人家.”
“你这是什么思想. 老子英雄儿好汉, 老子狗熊儿滚蛋啊.” 妈妈说完, 自己都笑了. 爸爸在笑: “不是这个意思. 段卫国要不是生活作风太差, 能被调到这儿来挂职? 从市计委主任变成副县长, 这是降级调用啊. ”
“那能说明什么问题? 他生活作风不好又不代表他儿子生活作风有问题.” 妈妈好像不以为然.
“我知道. 可是从小生活在一个破裂的家庭里, 小孩子的心理发展会受到很大影响的.”
听到这里, 竹心凛然一惊. 她恨不能敲开爸爸妈妈的房门去问个明白.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 他几岁的时候他爸妈离的婚? ”
“具体的不清楚, 好像还没上小学吧. ”
“那他跟谁?”
“跟谁? 他爸那样还能带他? 他妈后来好像嫁了个老外. 他就一直都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
竹心听到这里, 对段晓宁充满了同情. 她想起了在车上, 段晓宁从她手中接过纸巾的时候的那个眼神. 他的眼睛里满是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种流浪的小动物被人抱在怀里的感觉. 这个眼神曾经让竹心觉得有点不安, 而现在看来却是那么合情合理.
“唉. ” 妈妈叹了口气. “这个段卫国真不是东西. 自己风流就算了, 带累小孩受苦.”
“好啦好啦, 别皱眉头.” 爸爸说: “明天我就算不上班也得去部里露个脸. 赶紧睡.”
整个房子又沉入了静寂.竹心没有拿小说. 她悄悄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 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这一夜她都没有睡着.

 
     
 
(未完待序)
     
 
连载文章
 
       
  情人    
                    作者:YourUmbrella
               来源:未名空间
 
  七.    
       
 

吃过晚饭,欧阳炎炎就无比兴奋地把欧阳球球拉进房间,说:“哎,告诉你,我又换了一个女朋友,明天叫她一起去西湖边玩?”
欧阳球球不解地问:“你不是才给我寄过一张女孩子的照片吗?”
欧阳炎炎挥挥手,说:“别提啦,那个好是好,可是家族遗传史有羊癫疯,很可怕的!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她有洁癖,所以就分啦!”
“对了你都上大学了,还没有男孩子追你啊?好歹也算是我欧阳炎炎的妹妹啦!”
话锋一转,欧阳炎炎就开始八卦起欧阳球球,“是不是你一天到晚只顾着想家去你们那个什么破湖边洒泪装林妹妹,搞得大家都不敢追你?”
“我哪有。”欧阳球球不好意思起来,因为初中时一个人来杭州,整天思乡心切哭哭啼啼,一直被传为笑柄,“不过……”
咦,有情况!欧阳炎炎顿时热切起来:“怎么,交男朋友了?”
“什么男朋友啊,不过是认识一个好可爱的男孩子哦,像哥哥一样的!”欧阳球球急着辩明。
“居然还有像哥哥一样的男孩子?谁还能有我欧阳炎炎这样风流倜傥呵护妹妹有加像哥哥一样?”欧阳炎炎很不满地问。
“哎呀是真的啦,我告诉你哦,”欧阳球球转了转眼珠,努力不流露出过多的开心致使欧阳炎炎不平衡,“他是苏州人也!”
“苏州人有什么好,肯定都是娘娘腔,小白脸。”欧阳炎炎振振有辞,“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什么来头?喜欢你吗?”
“他呀,他叫申科。”欧阳球球美美地说,“我一般叫他科科哥哥。”
“啧啧,真恶心。”欧阳炎炎做出鄙视的样子,“还科科哥哥,这么多年没听你叫过我哥哥,更别提炎炎哥哥了。说正经事,他喜欢你吗?”
欧阳球球红了脸:“那我怎么知道人家喜欢不喜欢我啊?不过我感觉还是满喜欢的
。”
“那他没有什么好听的话说给你听吗?”欧阳炎炎等了许多年终于等来一个除了欧阳球球的小竹马之外的八卦谈资,甚是感兴趣。
“他有说啊!他说,只要他能去哪里,我就能去哪里。”
“滥!”欧阳炎炎叫,“泛滥的滥。也只有你这种小白痴才会相信这种话。”欧阳球球可怜兮兮地说:“他还说,他们苏州有很多漂亮姑娘,会很快忘记我了哦。”
欧阳炎炎却来了精神,说:“咦,他这样说,代表他有些在乎你!想试探你对他的态度呢!”
“是吗,”欧阳球球垂头丧气,“我想他会真的忘记我了呢。”
“怎么会怎么会?”欧阳炎炎伸手揉乱欧阳球球的头发,“你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好歹是我欧阳炎炎的妹妹,不要那么没信心嘛!”
“对拉,寒假那个没玩完的游戏你还要不要玩的?我还等你和我一起玩呢!”欧阳炎炎很兴奋地打开他的破电脑,“这次我们肯定能顺利通关,不管怎么说好歹记得一点路了!”
那个没玩完的游戏就是《仙剑奇侠传》,寒假太短,大人还管,路又绕的很,愣是没玩完。欧阳球球记得苏州城里有个女孩有个很搞笑的台词,说:“人家都说苏州出美女,你看,我是不是美女啊?”让欧阳炎炎和球球笑了很久,逢人便问:“人家都说苏杭出美女,你看,我是不是美女啊?”
但如今感觉又是不同了,因为申科,苏州再也不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地方,而是一个很有关痛痒的地方。
欧阳球球在苏州城内乱串,硬要找到那个衣袂飘飘的女子,听她说一句:“人家都说苏州出美女,你看,我是不是美女啊?”
“欧阳球球,我觉得你大本营沦陷了!”欧阳炎炎摇头叹息,“要不改天我用塔罗牌给你算命?看看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未来!”
然后欧阳球球就在欧阳炎炎大吹特吹塔罗牌之圣灵的唠叨中睡着了。

“科科哥哥,科科哥哥……”
早上十点,欧阳球球就被欧阳炎炎变态地吵醒了。
看到欧阳球球睁开惺忪的睡眼:“说,你这个猪,怎么叫都不醒,非得叫科科哥哥啊?!不是跟你说了今天和我女朋友一起去湖边玩的啊,还睡这么久,真是猪啊!”
“我还以为你暗恋他了!”欧阳球球不甘示弱地大叫,“有你这么变态的嘛,这么含情脉脉地叫一个男生的名字!”
“我不过是模仿你吗!”欧阳炎炎得意地笑,“猪,还不快去刷牙洗脸,待会易泉就要来啦!”
易泉就是欧阳炎炎的新女友,据欧阳炎炎说为了她把前前女友的照片都烧了。他的前前女友欧阳球球寒假时见过,小小的模样,眼睛大大的。但欧阳球球不是很喜欢她,因为欧阳炎炎跟她说你来这边跟我看电视,把电脑让给我妹妹玩时那个女孩子很不服气地说,我为什么要让她,她比我大!这样想着刷好牙门边的电话就响了,然后是楼底大门哗地关上的声音,一个女孩子兔子一样蹦进来,抱住刚刚洗完脸坐在电脑前的欧阳球球:“哈,你一定是欧阳球球吧!昨天欧阳炎炎要去接你,跟我说,你先走吧,我妹妹不喜欢看到我和别的女
孩子在一起!他真的好疼你哦。”欧阳球球转头对欧阳炎炎怒目而视:“我什么时候不喜欢看到你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我又不喜欢你?”
“你没有吗你没有吗?”欧阳炎炎大叫,“也许你有只是自己不觉得罢了!”
“可不可以告诉我卫生间在哪里?”欧阳球球装出痛不欲生的样子,“天哪我还没
吃早饭呢!”
“我给你去烧包面!”易泉一蹦一跳去厨房了,轻车熟路的样子。
“怎么样,不错吧!”欧阳炎炎高兴地冲欧阳球球眨巴着眼睛,被欧阳球球用一个
小下巴甩了回去。

 

   
  八.  
     
 

漫长的暑假因为有了空调,电脑,以及欧阳炎炎的缘故,变得滋润起来。欧阳球球还忽然发现欧阳炎炎的书橱里居然有一本一本的琼瑶小说,以前居然没注意过。还有一本,哎呀,传说中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这天家里来了一帮人,都是欧阳炎炎的同学,嚷嚷着要欧阳炎炎给他们用塔罗牌算命。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算的是爱情,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子要求算钱财。
“经嘎准!”在欧阳炎炎的云里雾里的解说中,女孩子们纷纷惊呼。欧阳球球看着煞有介事的欧阳炎炎,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鬼附身了,以前没见他有这个天赋吗!

“好了好了,塔罗牌这个东西,一个人一个月只能算一次的!否则就不准啦!”挨个算了一次之后,欧阳炎炎宝贝地收起塔罗牌,老道般地说。
“你还没给我算呢!”欧阳球球插进去说。
“好妹妹,”欧阳炎炎拍拍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人后对她表现的恶狠狠在人前却总要表现出一副爱怜之至的样子,“晚上再给你算好不好?”
闹腾了一个下午,这帮人终于要走了。临走前漂亮姐姐拉拉欧阳球球的手,说:“球球,我知道你在家肯定受欧阳炎炎这只猪的欺负,有空来我家玩啊!”
欧阳球球简直感恩戴德的要流下泪来。
但吃完晚饭后欧阳炎炎好像几乎忘记了塔罗牌这回事,又打开电脑要和欧阳球球继续仙剑之旅。
“喂,你不会忘记了吧。”欧阳球球捣捣他的胳膊。
“啊?塔罗牌,来来来,原来欧阳球球这么关心科科哥哥啊。”欧阳炎炎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科科哥哥是谁?”欧阳炎炎的妈妈即欧阳球球的大妈妈探进头来。
“一个苏州男生,不要太优秀,太帅,太好哦!”欧阳炎炎揶揄地说。
“苏州有什么好?连个省会都不是!”欧阳球球的大妈妈说,“欧阳球球啊我跟你说,要谈恋爱现在还早,等你毕业了来杭州,挑个本地人,周末还能去吃吃饭。人家欺负你了还有大妈妈给你出头。”
“谁说我要嫁给他啦?!”欧阳球球急了,大声嚷嚷。
“你不想吗?”欧阳炎炎笑起来,然后被欧阳球球狠狠地揍了一拳。
“哦,你真的不想?那就不算命啦!”欧阳炎炎要收起刚刚拿出来的塔罗牌。
“好哥哥啦,给我算一个啦!”欧阳球球苦苦地哀求说。
欧阳炎炎拉开窗帘,好像在使劲找什么的样子。
“你干嘛?”欧阳球球问。
“我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啊!”欧阳炎炎坏坏地笑。

塔罗牌算的还算是差强人意,除了说欧阳球球现在的心情是“怀疑受到小白脸的欺骗”,而结局就不行了,是张模棱两可的牌。
“这就要看造化了。”欧阳炎炎若有所思,只差装把假胡子捋捋。
“那到底是有可能还是没可能呢?”欧阳球球急得要命。
“这就要看造化了呀!”
“不行,我要重算!”欧阳球球大叫。
“那怎么行,只能一个月后了,否则就不灵了!”欧阳炎炎不理欧阳球球的叫唤,把塔罗牌装进盒子里,收好,“我三十块钱买的呢,不灵了可就不好了。”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讲什么的?”躺在床上时,欧阳球球问。
“哎呀那可是本很好的书!”欧阳炎炎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说,“你肯定很喜欢看,很感人的!”
“是吗?”欧阳球球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扬,“申科推荐给我过呢。”
“又是科科哥哥。”欧阳炎炎不满,“欧阳球球我觉得你还真没趣,怎么一天到晚
老想着他,那他也不给你打电话?”
“我没有告诉他我的号码呀!”欧阳球球撅了嘴,“怕大伯伯大妈妈笑话我。还有了,长途电话很贵的!”
“晚上九点后不是半价吗?要不明天晚上我们两个出去打电话?看看他到底在乎不在乎你!”

欧阳球球在欧阳炎炎的极力鼓动下给申科挂了电话。
听到欧阳球球的声音,申科很兴奋:“球球儿,你这么久才给我打一个电话啊。”

“是啊,”欧阳球球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因为欧阳炎炎正在一旁狂笑,“科科哥哥,我迷路了哦。”
“你这个小笨蛋,怎么会迷路呢?”申科急急的样子。
“我和堂哥一起出来玩,不知道怎么就走散了。”
“啊,那你身上有没有钱的,打个出租车回去吧,你总该知道你家地址吧!”
“我出来散步的,没带钱啊,怎么办啊?”欧阳球球装作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样吧,你先打的,人家一开始不会跟你要钱的,然后你上楼去拿钱给他。要么你就在这里站着,打电话回家,让他们来接你。”
“喔。”欧阳球球讪讪地挂了电话。
“你看吧,什么一个像哥哥一样的男孩子,哪有我好!要是我接到你这样的电话,我肯定二话不说就来接你了!”欧阳炎炎大言不惭。
“唉。”欧阳球球脑袋胀胀的,郁闷的要命。
第二天欧阳球球走到楼下的网吧,在桌上摆了五个硬币,很有孔乙己买兰花豆的味道,说:“上两个小时的网。”
然后期期艾艾地给申科写信:科科哥哥,你是不是不在乎我的。昨天晚上骗你说迷路了,你都不说来接我的啊!

申科很快的回信:
欧阳球球,你居然是在骗我!然后巴拉巴拉一通,欧阳球球只看到了四个字:欧阳球球。他不叫欧阳球球球球儿了,他不喜欢球球儿了,他忘记球球儿了。信的末尾还有一句话,谢谢你给我的大学生活增添色彩。
“那我肯定不是主色调了,对吗?”欧阳球球回信。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咬文嚼字?”申科回信质问。
当然,这一来二去之间,暑假也过去了不少的时间。欧阳球球已经把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和琼瑶的一系列书看的差不多了,周围一片愁云惨雾。欧阳炎炎对于欧阳球球向申科说明那天晚上的电话是骗他的一事唏嘘不已,觉得欧阳球球简直是粪土之墙不可涂刷。
“你怎么什么都告诉他的啊?”欧阳炎炎大声问愁眉苦脸的欧阳球球。
“因为我不可以骗他啊。”欧阳球球怯怯地说。
“这下真的要看造化了!”欧阳炎炎摇头,“笨蛋。”

 
     
  九.  
     
 

欧阳球球平淡无奇的脸上终于冒出两颗红彤彤的痘痘来,一摸就疼。易泉来玩时,看到欧阳球球脸上的痘痘,大声说:“哇,这一定是相思豆,这么对称!一颗是你在杭州,一颗是他在苏州,好浪漫哦!”欧阳球球才知道原来生痘痘也是很浪漫的一件事,心里开心起来。欧阳炎炎把欧阳球球叫到房间,说:“好妹妹,求你一件事,陪易泉去逛公园吧,下午我一个网友要来!”然后又对屋外的易泉叫,“易泉,下午你陪我妹妹去逛公园吧,我想在家搞电脑。”
“好啊好啊!”易泉开心地说,“陪你妹妹比陪你开心多了!”然后两个人就开开心心地骑车去了六公园,但欧阳球球的心里并不是十分的开心,很明显欧阳炎炎又有出墙的意图了。在少年宫外面时,易泉拉住欧阳球球的手,说:“欧阳球球,为什么你不是欧阳炎炎呢?”
欧阳球球诧异地看她。
她慢慢地说:“因为你给人很踏实的感觉,但欧阳炎炎总是不能给人这样的感觉。”
欧阳球球笑:“我是女孩吗!”
易泉也笑起来:“要是你是男生,我肯定踹了欧阳炎炎来追你。”
这种话欧阳球球听过好多遍,从不同的人那里听来。但欧阳球球想,如果自己真的变成一个男生,和欧阳炎炎站在一起,那些女生还是宁愿倒贴欧阳炎炎也不愿意接受欧阳球球的补贴的。两个人又逛到彩球舫,里面布置得非常别致。四处挂着小小的贺卡,老板说,这是许愿用的。也许那个接受的人某天无意来到彩球舫,看到你的贺卡,就会知道你的心意呢!
欧阳球球想申科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来到彩球舫,但她还是很想买一张温馨的贺卡,在上面写:科科哥哥,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但易泉在旁边,她还是不好意思去做这些。
又逛了一会儿,天好像要下起雨来的样子,易泉说,哎呀我得回家去擦地淘米了。


“擦地淘米?”欧阳球球诧异的问。
易泉眼睛弯弯地笑:“是啊,反正我暑假也没什么事,就帮家里做点事情啰。”
欧阳球球看着易泉踩着自行车消失在路口,心想,如果这样的女孩子也被辜负,那么欧阳炎炎哪里到底还有没有爱情啊。回到家时那个网友还在,穿着很时髦的样子,但样子还是小小的。她还没冲欧阳球球笑完,欧阳球球就被欧阳炎炎捏住肩膀押回房间,同时对那个女孩说:“我妹妹很用功的,她要看书了。”然后顺手带上房门,轻声冲欧阳球球恶狠狠地说:“这么早跑回来,当电灯泡啊!”
“我才不稀罕呢。”欧阳球球撇撇嘴,“易泉要回家了吗。”
“好吧那你呆房间别出来啊!”欧阳炎炎交待。欧阳球球吐舌头:“你请我出去我还不出去呢!”


不知道有没有爱过你不知道你对于我的意义我只知道见到你时,我满心欢喜而别离时候,我什么,什么都不如意……

欧阳球球正往日记本上抄写诗词的时候,门吱呀开了,欧阳炎炎眉开眼笑地站在门口,说:“欧阳球球,你不要一天到晚抄这些酸诗搞得心情不好,来哥哥给你讲个故事!”欧阳球球不得不以一种诡异的神色看着他:“你那个燕子呢?”
“走了。”欧阳炎炎说,“喂,你先听我讲故事嘛!”
“有一只小兔子,有一天哪它一蹦一跳跑到一家药店里,问:‘老板,请问这里有胡萝卜卖吗?’老板说:‘我们这里是药店,这里没有胡萝卜卖。’小兔子就一蹦一跳跳走了。第二天,小兔子又来了,问:‘老,请问这里有胡萝卜卖吗?’老板一看还是昨天那只小兔子,有点生气,说:‘我们这里是药店,不卖胡萝卜!’第三天小兔子又来了,一蹦一跳跳进来,问:‘老板,你这里有胡萝卜卖吗?’老板这次非常生气,大叫:‘我们这里不卖胡萝卜!你下次再来买胡萝卜的话我就用剪刀把你的耳朵剪掉!’”欧阳炎炎一边讲,一边学小兔子蹦蹦跳跳,但欧阳球球还沉浸在刚刚的那首诗里呢,就说:“这小兔子怎么这么笨哪?”
“我说它一点都不笨,你别打岔,听我继续说啊,”欧阳炎炎兴高采烈地继续,“结果第四天小兔子又来了,这次战战兢兢站在门口,问:‘老板,请问这里有剪刀卖吗?’老板一看这次不是买胡萝卜,口气好点,就回答说‘我们这里没有剪刀’。‘那么’,小兔子又蹦上前几步,问,‘请问有胡萝卜卖吗?’”
“哈哈哈,这个老板八成给这只兔子气的半死!”欧阳球球大笑。
“好笑吧!”欧阳炎炎得意地笑,“我觉得你笑的时候比拉着一副棺材脸好看多了!”
欧阳球球噘嘴抬起下巴。
“不用这样啦,欧阳球球”欧阳炎炎说,“我们欧阳家的人有花心的血统的,看我就知道了!你也好不了哪儿去,血缘关系吗!至少你还有我,还有我,一个永远不变的哥哥……”说到兴奋处,欧阳炎炎居然唱起歌来。其实欧阳球球后来使劲想,觉得过错都在欧阳炎炎身上,要不是他给出那么一个馊主意,申科能生气吗。但欧阳炎炎说,电话是你打的,嘴长在你身上,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对他说你那天晚上迷路是骗他的。再说了,一个男生只因为这点小事就跟你生气,不是小肚鸡肠是什么啊?这样的男生你也喜欢?
欧阳炎炎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欧阳球球想,但申科肯定不会错啊,那么肯定是苏州姑娘真的让申科忘记自己了。真是越想越辛酸啊。
曾记得,三月暮,初相遇……
而且现在才八月呢。

 

 
 
十.
 
     
 

申科曾经对欧阳球球说过,在高中的时候认了一个妹妹,成绩很好。当年申科刚刚跨过重点高中的门槛线,那个妹妹已经是全校第一了。哇我那个时候真是好景仰她!申科眉飞色舞,好在我后来一点一点赶,高考的时候还比她考的高呢!但是她很可爱的!再回忆多点,有次申科在宿舍给欧阳球球打电话时,提到“我浙大那个妹妹”,宿舍有人起哄,说“什么那个妹妹呀!”
欧阳球球想得脑袋都想破了,只好趴在地板上,无味地翻着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书里说,当你同一个人很亲密时,会在写日记的时候,用第二人称,好像在和他对话一样。噢原来是这样。
还说,如果你迟到的时候,可以把手表拨慢几分钟。
欧阳球球想起来有次在“老地方”等申科,过了约定时间好几分钟,结果申科来了后,涨红脸说:“咦,我的手表怎么指的刚刚好!”原来凡事都是有典故有出处,但欧阳球球说不好希望自己是知道这些典故出处好,还是不知道好。就好像高中的时候隔壁班的男生给她抄写一首诗: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既远且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欧阳球球还以为是他的原创,感动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琼瑶阿姨的作品,未免有种淡淡的遗憾了。

“你妹妹长得漂亮吗?”
“你有她的照片吗?”
“她是什么样子的啊?”
欧阳球球敲出几个字,又删除。再敲,再删除。后来欧阳球球决定不把希望寄托在申科身上,就从苏州人氏那边入手吧!怎么认识苏州人?其实有个很简单的笨办法,就是在QQ上察看在线人的名单,有江苏的就点开查看资料,如果没填清楚就问她,你在江苏?那你是苏州人吗?噢,不是啊,那你去过苏州吗?可是江苏人都不是来自苏州,要么南京,要么张家港,要么扬州。甚至还有镇江的,就是没有苏州的。而且大多都不愿意理欧阳球球的这些无聊问题。
在欧阳球球几近绝望时,有个QQ说:“你为什么这么关心苏州啊?”
欧阳球球想了一会,回答:“因为我想知道苏州是不是有很多很多美女。”
QQ跳动起来:“你喜欢的男孩在苏州啊?”
欧阳球球有些忐忑:“你怎么知道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
七七八八聊了好一会儿,那个男孩说,我要下了,给你一个email地址,开学后有空给我写email。对了,我叫申连科。欧阳球球好像是当头挨了一蒙棍,盯着对话消息看了很久很久,才确定中间有个连字。
世界真小,欧阳球球想,然后回答他:好的,我开学后给你写email。
然后再问:你真的是南京人?
对方回答:是啊,如假包换,呵呵。下了,再见。

科科哥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否则怎么会遇见一个人叫申连科呢?居然只相差一个字,我看到他名字的时候,简直心都要从肚子里蹦出来了!
晚上记日记的时候,欧阳球球开心地写。
“自从你换了本日记本决定不记申科之后,你的日记还真没意思!”欧阳炎炎不知
道什么时候钻到欧阳球球的背后,说,“这篇还行。不过你这么傻,别老上网,小心被骗!”
“原来你一直偷看我日记!”欧阳球球大叫。
“这叫关心妹妹的健康成长嘛!”欧阳炎炎理直气壮地说,同时往客厅逃逸。欧阳球球回家之前终于离上次塔罗牌隔了一个月,欧阳炎炎郑重其事,说:“算事业还是算爱情?”
欧阳球球没有甩给他白眼,虔诚地说:“爱情啊。”牌一张一张翻开,直到最后。
“你们的结局,”欧阳炎炎清清嗓子,说,“没有结果的爱情,欺骗,虚妄……”

“你的塔罗牌不准!”欧阳球球大叫,用手搅乱那堆牌。
“谁说的!很准的!”欧阳炎炎着急地去护塔罗牌,“我花三十块钱买的呢!”然后欧阳炎炎也顾不上塔罗牌了,因为欧阳球球一头趴在被子上呜呜地哭了。
“好妹妹,不就是一个申科吗?你——我欧阳炎炎的妹妹,还怕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要多少是多少,是吧。”
“就是找不到了。”欧阳球球呜咽着说。
“要对自己有信心嘛!”欧阳炎炎拍着欧阳球球的背,“再不济你还有我这个好哥哥呢!”

欧阳球球回到家那天,刚刚下长途客车,还没来得及给家里打电话通知自己回来,就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申科的声音响起:“哦,是你啊!回家了?嗯,我今天同学聚会呢,呵呵。”很阳光灿烂的样子,欧阳球球心里也阳光灿烂。
“我开学了要搬宿舍哦!”欧阳球球笑。
“啊,那一定要告诉我新的电话号码,到时候我找你啊!”申科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欧阳球球对着电话机做鬼脸。
“你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申科的口气忽然冷下来,“嗯,我这边很忙,先这样啊,byebye。”这种状态让欧阳球球觉得很奇怪,好像一个人拼命地给自行车车胎打气,另一个人走过来,二话不说就把气门芯给拔了,然后走掉。而且欧阳球球显然已经没有备用的气门芯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旁边错错落落走过的人,像无声电影,阳光像旧照片的映象,微笑像冬天的河水,冰冷苍白。

回到家的时候,欧阳球球又努力振奋起来了。翻出申科母亲节时给妈妈寄的贺卡和自己父亲节时给爸爸寄的贺卡,让妈妈说哪张更好看。
妈妈说,寄给我的好看。
欧阳球球撅起嘴,假装气呼呼的样子说:“我就知道你偏心!知道这张是人家寄的就说好看,哼!是不是嫌我没有人家优秀啊?”
妈妈笑起来:“我当然偏心我自己女儿啦!但是确实是这张好看吗!”
后来妈妈出门去洗衣服,欧阳球球又趴在床上端详了很久,觉得确实是申科寄的那张比较好看。柔柔的蒲公英,嫩绿的背景,好像自己小时候有过的那本小诗书。
申科说:“亲爱的妈妈,感谢您十八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
欧阳球球又自顾自地噘嘴:“人家十七周岁还没有到呢,哪有那么老。”然后把自
己的脸贴在那张蒲公英贺卡上,甜甜地笑起来。
……
“母亲节你给你妈妈寄贺卡吗?”
“什么是母亲节呀?”
“你这个小笨蛋,就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天呀!”
“哦,我还真的不知道呢!寄贺卡好麻烦的!”
“不麻烦呀!你不知道,卡秀——哎呀就是一个贺卡网站啦,现在可以免费的赠送
母亲节贺卡,要不你给我你妈妈的地址,我替你给她寄!”
……
“球球儿,我给你妈妈的母亲节贺卡已经寄出去啦!应该很快就到的!”
“那也应该过期了吧。”
“没关系,呵呵,她肯定会很开心!”
“哎,问你啊,你署的是谁的名字啊?”
“废话,当然是署你的名字啦,她怎么知道我是谁!”
……

 

 
 
十一.
 
     
 

晚上的时候,欧阳球球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好朋友家的院落里玩,申科来了。穿着他那件暗红格子的衬衫,眼睛睁的大大的,好像有点生气,一言不发,拉住欧阳球球的手就往外面走。那么多人看着欧阳球球,真的好尴尬啊,但欧阳球球还是任他拖着自己的手,就这样出去了,心里有泛滥的甜蜜。及至醒来,欧阳球球的笑容还没能收回去。
妈妈说:“梦见什么了,笑得那么甜?”
欧阳球球吐吐舌头,说:“妈,没几天就开学了也。”
妈妈乐了:“开学了你就睡不了懒觉了还这么开心?”
“我去洗脸吃早饭啦!”欧阳球球一溜烟从床上爬起来,言多必失,这句话是绝对正确的!所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妈妈看着欧阳球球超常敏捷的动作,摇摇头。

在欧阳球球的十大诡辩理由之下,欧阳球球的爸爸妈妈终于决定提前放欧阳球球去学校。欧阳球球的十大理由:1.同学都提前去了也!2.我还要搬宿舍,要早做准备也!3.再过几天都开学,乘不上车也!4.这两天刚好有点凉,适合出门也!5.反正我在家也是闲着,还不如让我去学校看点书呢!6.在家老睡懒觉,对身体不好也!7.好久没去F城了,还是早点去适应几天吧!8.反正你们每天也不在家呆着,留我在家看家啊?9.家里没电话没电脑没劲。10.天哪,仁慈的爸爸妈妈,让我去吧!!!!
当欧阳球球拖着硕大的箱子跨进学校大门时,学校里还是冷冷清清悲悲惨惨戚戚,但在欧阳球球的眼里,树木是那样的郁郁葱葱,草叶子是那样的水灵透澈,迎面而来的几个人是那样的亲切可爱。哎呀连空气怎么都这么的温馨甜蜜哪?宿舍里已经有好几个同学来了,有的是班干部,有事要处理,有的是因为家近,而且在家也呆的厌了。
“欧阳你怎么这么早来呀?”艺艺问。
“因为你来了呀。”欧阳球球笑。
“来来来抱一个。”艺艺张开长长的双臂把欧阳球球裹在里面,一起开心地笑。欧阳球球的小脑袋又不可自持地想到申科,如果申科说,球球儿你怎么这么早来呀,那我可不可以说是因为你来了呀。那他会不会也要求抱一下呢?想着想着欧阳球球的脸又红了。旅途劳顿,欧阳球球把抽屉里的蟑螂通通清空之后就爬上床稀里糊涂地睡着了,梦里还在想,科科哥哥会不会打电话来呢,我告诉他我今天回学校的呢。嗯,他肯定会打的!欧阳球球肯定地对自己说,然后深呼吸,微笑。
清脆的电话铃终于响了起来。
欧阳球球几乎是反弹地从床上蹦了起来:我来接我来接!
“谁啊,这么大清早的打电话,会死人的。”上铺的玲咕哝说。
原来是艺艺的电话,原来是早晨六点,原来昨天早就过去了。欧阳球球躺倒在床上,疲惫不堪。

欧阳球球决定还是打一个电话给申科。
“喂——”当申科的招牌式喂声从话筒里传出时,欧阳球球就把没有接到电话的懊丧一股脑儿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抽屉里的蟑螂是怎样地多,昨天坐车是怎么的累,还有过几天就要搬到新的宿舍了。最后才想起来问,你昨天为什么都没有给我电话啊?
申科说:“你不是说要搬宿舍的吗?”
欧阳球球笑起来:“是啊,可是还没有搬啊。”
“我怎么知道。”申科嘟囔。
“好啦好啦我不怪你了。”欧阳球球告饶,每次申科一嘟囔,她就有做姐姐的感觉
,虽然申科比她大两岁,“对了我还有礼物要带给你呢,你什么时候来拿啊?”
“啊还有礼物啊?”申科兴奋起来。
“那当然啰!”
欧阳球球的礼物还是和易泉一起逛小商品市场的时候买的,当时她一眼就看中了那本蓝色优雅精致的留言簿,而且就感觉这个小本本应该属于申科。万事万物皆讲求个缘字,对吧?如果没有缘分,英语角那么多人,怎么会单单遇见申科?如果没有缘分,碰见过那么多人,怎么会单单是申科让欧阳球球开了金口?

所以说,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
要不连申科也说这是arrangement of the god呢。
“嗯,那等我有空时就来拿啊,最近忙死了。”在欧阳球球的思想又天马行空翻了无数个筋斗云之后,申科说。
“好啊。”欧阳球球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乐呵呵地回答,“那我先去吃饭了啊。”
“嗯,拜拜。”
欧阳球球傻楞着站在那里,手里握着电话听筒,听着里面传来的咔哒声和嘟嘟嘟声,心里烦透了。怎么他都不让我先挂电话了呢?欧阳球球问自己的脚尖。
以前还觉得这样很矫情,但原来听咔哒声和嘟嘟嘟声是这样令人烦躁不安的呢!那顿饭欧阳球球吃的索然无味,整整吃了一个小时,最后还剩了一半倒掉了。
“唉等一食堂开了,饭菜就会好吃很多呢!”玲说。
“是啊是啊”欧阳球球点头,“早知道一食堂不开,就不这么早来学校了呢。”
“看不出来你是为了一食堂的饭菜早来学校的。”艺艺说,然后大声笑起来。欧阳球球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十二.
 
     
 

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申科的电话。欧阳球球忍不住拨过去,电话里总有一个机械的声音在说:对不起,现在忙,重拨请按1,返回请按0。
“怎么你哥这么多天都没有给你电话啊?”玲问。
“不知道,上次他跟我说宿舍装电脑了,估计一天到晚上网的吧。”欧阳球球笑笑。
“哇宿舍都装电脑了?”玲很夸张的样子。
“是啊,他上次还说要我去他那里玩,可我说我才不要去男生宿舍呢。”
“为什么啊?”玲不解,“要是我我肯定会去的。”
“男生宿舍很脏呢。”欧阳球球嗫嚅着说。但心里恨不得能立马回到那天那时那刻等申科再说一次:“对了我们宿舍下学期要装电脑呢,到时候你就可以常常来玩啊。”然后欧阳球球会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好啊好啊!”
矜持?见鬼去吧!

有哲人说,聪明的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看来欧阳球球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因为不出几天,她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刚刚搬宿舍后,欧阳球球就急不可待地给申科打电话,天可怜见,按了无数次1后,那个
热线电话终于接通了。
“我换宿舍啰!”
“噢。”
“你想知道新的电话号码吗?”
“嗯,你告诉我吧。”
“哼,我才不告诉你呢!”
“噢,那就算了。”
欧阳球球有些头疼,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和申科对话是如此令人沮丧。上学期的时候,欧阳球球说,我要不记得你了。
申科会说,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呢?你要是不记得我,我就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再也不能动了!
欧阳球球说,我要躲起来,不让你找到我。
申科就会说:那不可能,我会登寻人启事,这样所有的人都会把你抓出来交给我。为什么人家都要把我抓出来交给你?你是我什么人?
申科就嘿嘿地笑,说:啊,球球儿你怎么连这点都忘了,我是你在F城的监护人呀!
欧阳球球心里就会很甜蜜很甜蜜。但现在是怎么了?

欧阳球球终于再见到申科,是在英语角。
看到申科她非常诧异,因为申科一直说他很忙很忙,新学期开了很多课,实验报告赶都赶不过来。而宿舍装电脑,又很分心。申科一样诧异,当时他正被一群活泼可爱的小女生包围着,脸上有很纯情的味道。
欧阳球球笑着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What’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you?”小女生们唧唧喳喳地问。
“We are twins,”欧阳球球调皮地笑,然后转头问申科,”right?”
申科配合地说Yeah。
那么你也是苏州人啰!可是你们一点也不像哎!嗯,我们是大一新生,你呢?啊,大二了?好羡慕哦!你为什么来F城读书啊?哦,因为你哥哥在这里啊,他一直照顾你吗?你好幸福哦。
欧阳球球站在这样一群七嘴八舌的女孩子中,简直要晕过去。终于她觉得再也忍不住了,问申科:“我给你带的礼物,你要吗?我们学校刚刚发了月饼,你要吗?我想先回宿舍,你能过来拿一下吗?”
申科说:“好啊,谢谢。”
欧阳球球咚咚咚上楼,又咚咚咚跑下楼来。
快要出宿舍楼院门的时候,她看见申科在夜色里的背影,是那样的瘦弱而单薄,心里有疼痛的感觉。但仍然装作欢喜的样子走出去,把东西交给他。他也做出很欢喜的样子,说谢谢,然后离开。
欧阳球球站在门口,看着他越走越远却没有回头,心里有淡淡的失望。
不过不管怎么说,看见他了,送他礼物了,给他月饼了,这就很好很好啊。这样想着欧阳球球又开心起来了。

这学期宿舍里新搬进来一个女生鱼鱼,很古灵精怪的那种,因为不要好好学习,所以被老师放到号称全班成绩最好的一个宿舍来。她带着除了她的行李,还有一副很普通的一副扑克牌成了欧阳球球的上铺。

炎凉的夏日午后,宿舍的人都睡了,欧阳球球拉过凳子踮了脚站在上面和她说话,叽叽咕咕,像老鼠磕瓜子的声音。因为整个宿舍只有她有男朋友,在欧阳球球的眼里无异于爱情大师的级别,所以欧阳球球便把同申科的事一股脑儿说给她听。
“欧阳,我有一个很好的方法可以知道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想学吗?”鱼鱼压低声音轻轻地说。
“想啊。”欧阳球球傻傻地回答,但眼睛开始发出亮光。
“你去开我的抽屉,右边拐角有副扑克牌,拿过来。”鱼鱼说,然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把被子堆到一角,招呼欧阳球球上床来。
“把大小鬼去掉。然后找出黑桃A,放前面。”鱼鱼一边操作一边说,“这个黑桃A呢,就代表他,红桃A呢,就代表你。好啦,现在你把牌洗洗,数数他的名字是多少划,然后把中间的牌抽出来放上面,他的名字是多少划你就抽多少次。”
欧阳球球数了数申科的笔画,还好不是太多,总共才14划,如果像欧阳球球这样的名字就死菜了。这样想着欧阳球球不禁想笑。
“一定要虔诚哦,”鱼鱼拍她的手,“不虔诚可就不灵啦!”于是欧阳球球又重新洗牌,重新抽牌。结果一紧张,牌又掉了几张下来。
“重来重来。”鱼鱼轻声但恶狠狠地叫,“掉下来就不灵了!”这样折腾好久,欧阳球球总算把牌抽好,交给鱼鱼。
“看啊,黑桃A放最前面,然后呢,一张一张排下去,一行七张,所以第一排只要放六张就够了,相邻的牌——左右相邻,或者上下相邻——如果一样就拿掉,然后把牌推进,但梅花A只能和方片A消掉,因为红桃A就代表你。”鱼鱼认真地拿牌放牌,好像是一个小小
的女巫。
手中的牌放完了,能拿的也拿完了,欧阳球球从黑桃A后面数下去,第五个是红桃A。
“还不错啦!”鱼鱼心满意足地叹息。
“才排第五位呀!”欧阳球球撅起嘴巴。
“不错了!”鱼鱼撇撇嘴,“人家还有老爸老妈呢。”
“那倒也是哦!”欧阳球球笑起来,“嗯,剩下那两个肯定是他爷爷奶奶了,他都跟他们一块住的!”
“那不就是了。”鱼鱼收起牌,说,“欧阳你下去睡觉吧,不然下午上课又打瞌睡。”
欧阳球球乖乖地爬下床,拉了被子盖着肚子,但怎么都睡不着。
“唉,为什么是第五位呢?”欧阳球球一会儿觉得很失望,一会儿又觉得很快乐,“嗯,我要打个电话给他问问是不是准的哦!”

 
 
(未完待序)
 
         
 
连载文章
 
       
  那么,爱呢    
                         作者:DrunkPiano
                      来源: 未名空间
 
  六.    
       
 

经过与唐小瑛的dating演习,王徽对自己信心大增。

客观地说,他对唐小瑛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一个30岁的女人,还在不懈地追求“自我”,长得还算有模有样,身材也算有前有后,这已经不简单了。但是问题也正是出在这里:一个女人长得还算有模有样,身材还算有前有后,怎么到了30岁还单身呢?尤其在美国这种男F1饥不择食的地方?肯定是个性有某种致命的缺陷,或者离过婚也不一定!王徽思前想后,总觉得唐小瑛的甜美笑容和挺拔胸部后面藏着一个什么阴谋。而且,就算她没有什么重大问题,30岁本身就是一个重大问题,如果我可以找到一个二十三、四岁的Jennifer,凭什么要找一个30岁的打折二手货Jennifer呢?女人就像是水果,季节就是一切,过了季的水果,就是再怎样打折,也毕竟是过了季,左一个伤疤,右一道蔫纹,市场价值一泻千里。而男人则是葡萄酒,时间就是一切,只要酿造的工艺恰当,越老越值钱,默多克就是70岁了,天下美女还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辛辛苦苦奋斗到今天,不就是为了扬眉吐气地谈恋爱,为过去在黎圆圆、张圆圆、李圆圆、刘圆圆……那里所遭受的失败报仇雪恨吗?

其实说到底,王徽这样思前想后,不过就是为他能够放开手脚去追逐“小花猫”们和“夜归人”们辩护。放在平时,在涉足交友网这片广阔的天地之前,有唐小瑛这样的女孩送上门来,王徽肯定也就是笑纳了,毕竟,没有山珍海味可吃的日子里,借方便面充饥亦无不可。但是,值此他的美女好友在网上以每天10个的平均速度递增之际,他实在没有理由因为一颗星星而放弃整个天空。

这一个星期以来,无数个美女ID对他的积极回应,进一步证实了他王徽这样的准成功人士,已经一跃从买方市场进入了卖方市场。毕竟,谁能抵制一个长相“很好”、“年薪10-15万”、“nice, humorous, handsome”的潜在王老五呢?比如,他头一天加的那50个美女,一个星期内,有38个回加了他为好友,回加率高达76%,是整个网站男士同比的6.8倍;其中有8个还给他写了信,7个给他发了暗件,收信率高达30%,也是同比的5.4倍。由于这一个星期以来,他一直在忙于把他的email地址东掖西藏,竟然有几个女孩还越过
了站方的严密封锁,成功了与王徽相会在了他的hotmail邮箱。最重要的是,这些成功偷渡的女孩中,有一个,就是他梦牵魂绕的“小花猫”。

“小花猫”主动写了一封email寄给了王徽。在她的邮件里,“小花猫”俏皮地写道:“大虾:你真的是一只大虾吗?是大龙虾呢还是鸡尾虾呢?我最爱吃大龙虾了,所以你不要靠近我哦,给你生吞活剥了你可就惨了!小花猫。”读着这封信,王徽仿佛看到一张娇俏调皮的脸蛋,朝他眨巴眨巴着大眼睛,然后一转身,一溜烟地跑开了。王徽喜出望外,顺着美人的背影就追了过去。他立刻回信写道:“小花猫:本虾是一只大号龙虾,小花猫要杀要剐,都不胜荣幸,不过,俺可是有两个大钳子,想要吃到俺可没有那么容易。大虾。
”“小花猫”又回道:“最爱吃的就是钳子了,肉多味美,越大越好,两个还嫌少呢!”王徽激动地回道:“要吃都拿去吃,就怕你是叶公好龙!”人一来二往,发了些调侃的email,就msn上了。MSN上,“小花猫”的对话框里,用的还是她那张“丽香”式的玉照,灿烂而淘气的笑容,挂在王徽电脑屏幕的右上方,好像一个300瓦的灯泡,亮得刺眼。只不过现在,这个灿烂而淘气的笑容,配上了她灿烂而淘气的言语,就更加呼之欲出了。

小花猫,你也在纽约?你住在哪儿?

我住月球上!

住月球上不寂寞么?

不寂寞,有吴刚呢!

吴刚不是嫦娥的么?

她早被打入冷宫了!现在天天给我搓洗脚布。

LOL…你这么虐待良家妇女啊?

没办法,谁让她是“良家”妇女呢,我是坏女孩!

小花猫,你的照片真pp。

真的吗?thanks!

交友上肯定很多gg给你写信吧?

不多不多,龙虾三只,鸡尾虾四只,不过大多都是青蛙了,很讨厌的……

那看来竞争很激烈啊。

你不是有大钳子吗,钳死他们去!

你看我有戏吗?

你啊……嗯,我想想……那要看你说的是哪出戏了,是“罗米欧和朱丽叶”呢,还是“猪八戒背媳妇”?

罗米欧和朱丽叶可是悲剧啊,我们还是演猪八戒背媳妇算了。

啊,你承认自己是猪了!!

果然是坏女孩。

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

走多了也累啊,不如在我这里歇歇脚?

不累不累,就喜欢瞎逛悠。

那上我这里逛悠逛悠?

你那里有什么好东东啊?

我这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什么都有。

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我自己啊……发挥你的想象力吧 ……大虾淫笑中。

坏蛋!!

好男人上天堂,坏男人走四方,lol……

学得挺快!

哎?小花猫,你还有其他照片吗?这张角度不是特别清楚啊。

哼,怀疑我是用假照片是吧?

哪里哪里,就是想看看你的不同风情嘛!

切,那我给换一张。

…………

哇塞,这一张更pp了,太过分了……

怎么了?漂亮犯法啊?

是啊,破坏社会安定团结,可不是犯法嘛。

对了,你的照片呢?单知道你长得“很好”,还不知道你怎样地羞花闭月呢……

MM不怕被吓着?

什么样的青蛙我没见过?偶也是见过世面的!

听说过一个词叫“帅呆了”吗?

听说过一个词叫“自我感觉良好”吗?

那我就发了啊。

深呼吸……

…………

王徽和小花猫你一言我一语,迅速地热乎起来。二十分钟之后,也就是他们的msn结束之时,王徽跟小花猫说了byebye,然后站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踱了五分钟,他回到电脑前,看着还没有关掉的msn对话框,温习了一遍刚才的对话,静静地出了神。出了五分钟的神,他又站起来在屋里踱步。踱了五分钟,他又回到桌前,静静地出神。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踱步,出神,出神,踱步,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

如果说这种漫无目的的踱步、出神是某一种病症的临床反应的话,这个病症,就是“爱情”。

2004年10月20日晚10点,王徽爱上了一个女孩,她的名字叫小花猫。

实在是没有理由不爱上她的。凌晨两点,王徽还在床上辗转反侧,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不爱她的理由――她漂亮,聪明,可爱,热情。身高一米六八,体重五十公斤。她就业于IT行业,不但能够自力更生,而且还自力更生得有头有脸。她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她得眼睛象丽香,鼻子象丽香,嘴巴更象丽香,简直比丽香还丽香。她有嫦娥给她搓洗脚布,有鸡尾虾给她写情书。她笑起来象银铃――固然,王徽还没有听过她笑,但是他相信她的笑声一定象银铃一样清脆。她哭起来象梨花――固然,他也没有见过她哭,但是他相信她哭起来一定象梨花一样让人心碎。总而言之,如果说一个女人是一个由三围身高长相学历年龄性格等等变量决定的一个函数,小花猫就是这个函数的黄金值。30岁的王徽,在进入未名交友这个大花园之后,一朵叫“小花猫”的花,以其芳香,以其娇美,拴住了他的脚步。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爱情给镇住了,仿佛一只远征的部队刚出门就遭遇到一场暴风雨的袭击,暴风雨席卷而过,把他的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而他的新世界,一个杏花春雨的新世界,正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就在这个晚上,王徽突然有了一种顿悟,他感到过去自己在情场上的一切失意,原来不过是上帝分发给他的一些餐前开胃菜而已,真正entrée一上来,他和上帝之间立刻尽释前嫌。去他的黎圆圆、张圆圆、刘圆圆吧……她们有眼不识泰山,那只是她们没有那个福分而已。我曾经被她们一脚踹下爱情的悬崖,而今我王徽再现情
场之江湖时,已然是身怀绝技不同凡响,你们这些凡夫俗女,我自然不会再放在眼里。现在,我有了小花猫,依稀往梦似曾见,心内似波澜现。这一天晚上,王徽想了很多,他想到他要带她去欧洲旅游,领她回陕西老家,去城里看热闹,去乡下数星星,去城乡结合部shopping,他还想到他将要拉着她的手,徜徉在中央公园以及中央公园以外的一切地方,而他们的背影,将成为他人眼中的传奇。

与此同时,美丽的小花猫小姐正在关她的msn。唉,没意思,又是一个一无所获的晚上,她气嘟嘟地想,今天晚上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罗里巴索把一句话分成十句话讲的唐僧,一个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把我说的所有笑话都拿来条分缕析的笨蛋,还有一个长得象猪头却自称很好的青蛙,唉,我跟这些人浪费什么时间啊,还不如去bar认识的质量高呢!好歹也是传说中的青年才俊啊,怎么一个比一个歪瓜劣枣呢,跟比赛似的。她撅着小嘴,偏过头,看窗外的灯光闪耀的夜市,想到自己的大好青春,象个没人开采的油田,无聊地躺
在地下,不免伤感起来。唉,算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她边揉眼睛,边关电脑屏幕上的窗口,关到那个“大虾”的照片窗口时,停留了一个片刻,却还是又肯定了一遍:对,就是一个猪头,一个不折不扣的猪头。

   
  七.  
     
 

爱上了小花猫的王徽,就象是装了一节新电池的石英表,走得神气十足起来。

坐在办公室里,总是趁着左右没什么人时,打开交友网,看看小花猫在不在线上。10am,不在。11am,不在。1 pm,不在。1:30 pm,不在。3pm,不在。4 pm,不在。4:15 pm,不在。 5pm,不在。6pm,不在。不在不在不在,为什么总是不在呢?大约是她公司管得严,不让上班时间随便上网吧。到了下班时间,王徽急匆匆地下班回到家,回到家里又急匆匆地上了网,小花猫还是不在线上。但是,她的“新邮件”和“新朋友”标记不见了,说明她在6:30pm和8pm之间,曾经上过一次线。现在大约是吃饭去了吧?王徽赶紧也去厨房热了一点东西吃,然后坐到电脑桌前,打开msn,守株待兔。他看了看表,八点半。

等了半个小时,小花猫还是没上线,王徽边等边在网上逛了起来。他进入了自己在交友的邮箱,又读了一遍今天收到的一封新邮件,决定还是回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信是一个32岁的老女人写的,她写道:“我相信爱情是一种缘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要相亲相爱,互敬互让,容忍对方与自己不同的地方,也要为了对方而努力改变自己。只要两个人互敬互让,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年幼的时候,大约是好莱坞电影看多了,我相信爱情是轰轰烈烈的,但是现在,我知道爱情是
平平淡淡的,它并不体现在风花雪月里。点点滴滴的温暖,才是爱情的真谛,而看似轰轰烈烈的东西,其实很可能只是昙花一现而已。所以我现在我只想找一个心理成熟、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If you’re the one, please write back to me!”王徽点了回信,对着屏幕,却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诚然,爱情是平平淡淡的,诚然,点点滴滴的温暖才是爱情的真谛,诚然,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昙花一现而已,但是,凡是这种正确无比的话,都是彻头彻尾的废话,都让王徽想起一个坐在云端满嘴阿弥陀佛的大仙,而一个大仙每天无
所事事,又没有女人可搞,只好四处散播那些正确无比的废话。

于是,王徽按了back,决定还是不回这封信算了。再说了,都32岁了,何苦去浪费我的时间,谈恋爱又不是搞慈善。又去浏览了新加的几个好友,有四、五个还是挺不错的,比如那个叫“另一半”的女孩,还有那个叫“青苹果”的女孩,还有那个叫“樱桃小嘴”的女孩,还有那个叫“追梦人”的女孩……都是身高长相学历年龄还过得去的女孩,问题只是,和“小花猫”比,她们也只是“过得去”而已,“小花猫”鹤立鸡群的美,足以使这些长得“还行”学历“还行”身材“还行”的女孩黯然失色。如果说这些女孩只是上帝大批量生产上市的产品,小花猫则是限量发行、仅供收藏的珍品。

突然想起始终没有“夜归人”的消息,就跑去浏览她的日记。果然,又添加了新篇章。一篇叫“抽烟的女人”,一篇叫“去年夏天”,自然,写得仍然是那么唯美。在“抽烟的女人”中,夜归人忧伤地写道:“自从与你分手,我开始抽烟。从去年到今年,我抽了420根烟,代表我对你的420个思念。烟是苦的,就像我对你的思念;烟也让我镇定,也像我对你的思念。缭绕的烟雾,把我锁在对你的思念里。失去你,我如同一个失去祖国的船只,在烟雾缭绕的海面上流浪。他们说,外面天气很好,为什么不出去走走,而我只想说,
如果不是走向你,行走又有什么意义?他们说,抽多了烟致癌,而我告诉他们,爱是这样痛,癌又算得了什么?”在“去年夏天”里,她又深情地写道:“去年夏天,你远远走来,从草地的那边,明明是几步路,你却走了那么久,也许,只是思念拉长了记忆。迎着夕阳,我看见你的微笑,你的衬衣,你的肩膀,仿佛你是从太阳里走来。你走过来,把手伸进我的头发,轻轻地轻轻地梳了过去,我对自己说:慢一点,再慢一点,我要留住这个片刻,把它变成一个房子,住在里面,安居乐业,你的微笑就是它的屋顶,你的抚摸就是它的墙壁,你的声音就是它的窗户,而你的吻就是它的钥匙……”王徽再一次被夜归人深情款款的文笔感动了,透过她的文字,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衣、手执香烟的神秘女人,坐在一张黑白两色的明信片里,一天二十四小时兢兢业业地从事着回忆和憧憬工作。固然,小花猫活泼可爱的样子拨动了他的心弦,但是小花猫所拨动的,是他的心弦的高音区,而那低沉忧伤的低音区,只有象夜归人这样的神秘女人才能够触及。

如果不是小花猫突然上线,夜归人的这点忧伤,几乎足够王徽打发一个晚上了。

但是小花猫9点45分的上线,让王徽及时刹住了他的忧伤。小花猫那张娇俏可人的脸蛋,把王徽迅速地拽出了那张在风中飘落的黑白明信片。什么夜归人,什么去年夏天,什么抽烟的女人,全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幻觉,娇俏可爱的小花猫,才是活生生的女人。

Hi,今天月球上怎么样?王徽写了一个问候过去。

过了一两分钟,那边还是没有回应。于是,他又写了一句话过去:knock knock, knockknock。

那边还是没有回音。

我是大虾,我是大虾!王徽又加了一个哇哇大哭的图标,给发了过去。

小花猫这才回了一句话: Hi。

毕竟是回话了,王徽高兴地敲道:小花猫今天可吃什么鲜鱼?

(半分钟后)没有。

那小花猫岂不是饿坏了?要不要我大虾捐一只钳子给你充饥?

(十秒钟后)呵呵。

今天工作忙不忙?

(一分钟后)还好。

可有跟嫦娥吵架?

(二十秒钟后)呵呵。

你在交友上的好友好多啊,每天都忙不过来吧?

(五秒钟后)不会啊。

你现在是不是在跟别人msn?

(二十秒钟后)是啊,不好意思。

大美女就是忙啊。

(十秒钟后)呵呵。

那等你一会儿不忙了我再来找你?

(十秒钟后)嗯。

看来跟美女说话,跟和看医生似的,还要预约啊。

(半分钟后)呵呵。

我在你这看急诊行不行?

(一分钟后)我们待会儿再聊吧。

啊?急诊看不成啊?

(十秒钟后)呵呵。

你好狠心。

……

这场对话虽然前前后后只有五分钟,王徽的心却是边聊边自由落体了下去。就算小花猫的确是在忙着和别人聊,这至少也说明了她没有把和我聊天作为当务之急。和“别人”聊,“别人”又是谁呢?无非是来来往往的男网友呗。王徽手按着鼠标,看着屏幕上“你好狠心”后面冰冷的空白,觉得心口堵得慌。还以为通过昨晚和小花猫的那一番打情骂俏,已经和她达成一种默契呢,却原来自己不过是广大网友之一而已,连MSN聊天插个队的交情都没有,还得守着屏幕老老实实地排队挂号。

难道我昨天晚上说错了什么?是我显得太轻佻?不会啊,是她自己“自来熟”的呀。是我发的那张照片不好看?也不会啊,当初黎圆圆曾经说过这是我最帅的一张照片。或者是她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游戏?摆一摆架子,让我不辞辛苦地去追她?这种女人,倒是不少的。又或者是她现在勾搭了好几个和我条件差不多的,她一时拿不定主意,也不想拿定主意,就想玩这种众星捧月的游戏?……王徽越想心越乱,越想越愤恨,那种熟悉的对女人的存在主义式怨愤,又重新涌上了心头。难道,也许,竟然,小花猫也只是女人这条污河中的
一朵浪花而已?一丝悲哀苍凉地掠过他的心头,让他再一次通过女人想到了人生之虚无。白搭了这一天的兴奋,白搭了这一天的心神不宁,白搭了对她小花猫的种种良好憧憬,弄半天也是一个喜欢把男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女孩。王徽感到一种上当受骗的酸楚,小花猫昨天晚上对他的万般娇媚,似乎是给他发的一个盛宴请帖,而真等他衣冠楚楚赶赴这个宴席时, 她却一盘菜都不上,让他吊起来的胃口悬在那里。

这样心乱如麻地想着时,王徽发现自己正抱着一瓶啤酒,咕咚咕咚地喝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去取的啤酒,什么时候已经喝下去了一大半,甚至只是在喝下去了一大半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喝下去的是啤酒。大半瓶啤酒下去之后,王徽稍稍平静了一些,也许,小花猫今晚只是比较忙而已,这背后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深意;也许,明天晚上,她又会回到昨天晚上的状态,我们又会开始打情骂俏。啊,一米六八的小花猫,凹凸有致相貌丽香的小花猫,24岁的IT白领小花猫,黄金值函数的小花猫,王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后,不禁
又想到了小花猫的种种好处,他在心里默默重温了一遍昨晚的嘻笑怒骂,想到小花猫说“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的俏皮模样,他心头甚至荡漾起来了一丝温柔的微波。于是,他决定去睡觉,为明天的东山再起而养精蓄锐。他站起来,伸个懒腰,去关计算机。计算机屏幕上,小花猫还挂在上面,王徽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个招呼――如果打,怕又会碰一鼻子灰,王徽强烈的自尊心无法忍受这样的挫伤,如果不打,此刻王徽胸中的百般情绪似乎又无处发泄,仿佛如果没有从小花猫那里得到一个温柔的暗示,这个夜晚便无法胜
利闭幕。王徽卡在他强烈的自尊和同样强烈的渴望之间,痛苦地站在他月租980的studio中间,最后,他决定不和小花猫打招呼了。为了表彰自己在情绪面前的重大胜利,他走到冰箱处,拿出昨天从中国城买的一盒卤猪蹄,悲怆地啃了起来。

 
  八.  
     
 

然而,第二天的局势似乎也没有好转。

王徽上午硬着头皮给小花猫写了一封email,信中,王徽轻松地写道:大虾昨晚守株待兔一晚上,也不见兔子撞上树来,今天只好主动出击了。小花猫,今天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个饭怎么样?听说中城的“故乡味”挺不错,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去吃,正好可以请你去吃。我的手机是xxxxxxxx,你的电话是多少,我给你打电话吧。

王徽之所以不计较小花猫昨晚的冷淡,以德报怨地请她吃饭,其实也是因为他策略性地调整了自己的心态。诚然,准老五的身份,使他成为恋爱市场上的热销产品,交友上广大女消费者对他的热情反馈,已足以表明了这一点,但是,他也不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毕竟,市场行情取决于市场对象,如果把自己定位于中老年妇女或者恐龙女这样的市场卖点,王徽固然能够席卷市场,但是,蛟龙岂是池中物?他王徽的志向是要“冲出恐龙,走向美女”,而美女这个市场对象,是古往今来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在美女稀缺的女留学生当中,人们争夺美女有如各路豪杰争夺lord of ring,在这个lord of ring面前,自然是血流成河,横尸遍野。不要说准老五,就是货真价实的老五,在这个见多识广的市场对象面前,多半也要黯然失色。王徽不无道理地想到,象小花猫那样的女孩,周围怎么也得有十个八个年薪10-15万以上的吧?象我这样的,在她眼里无法造成轰动,也不足为奇。

经过反思,王徽对小花猫的心态,平衡了起来。他上午10点发出那封信后,就开始痴痴地守候小花猫那边的音讯,平均每十分钟查一次email。其中,下午一点时,他还发了一个补充的email,指出“如果你今天晚上没空,那你说一个时间吧”。下午两点,手机“铃铃”的响声,一度让王徽心跳加速,但事实证明原来是陈立巍问他,他上次买的打印机的coupon从哪个网站搞到的。下午四点二十,小花猫在交友的上线,让王徽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然而,她下线10分钟之后,王徽的邮箱里仍然没有任何回复,这又一次让王徽的心开始结冰。下午五点四十,手机的再一次响起,让王徽感到绝处逢生,然而又是陈立巍,说那个打印机的coupon好像已经过期了,问他知不知道其他coupon。总而言之,王徽心中的希望,如同一节劣质的手机电池,在这一天中一格一格飞速地下降,到下午6点半下班时,已经耗电完毕。

也许,走在回家的路上,他还在安慰自己,她下午上线,只是上了交友,却并没有查hotmail信箱帐号,所以没有看到我的信息。或者,她今晚已经有了安排,所以也不急着回信,明天会再给我回复……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努力为小花猫辩护,厉声喝止心中的不同意见――不可能的,不可能对我完全没有兴趣的,我这样的条件,在她的情侣选拔赛中,就算暂时进不了总决赛,八强总还进得了吧?只要她给我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我一定会脱颖而出的!她肯定是今晚有事,肯定是有事……

可不是有事吗?这不,都晚上九点了,还没有上线,王徽觉得自己的猜测得到了一个旁证,虽然顺着这个旁证,他又不无悲哀地想到:也许,此刻,小花猫正跟另外一个帅哥约会,用她丽香式的眼睛弹奏出一个丽香式的微笑,而坐在她对面接受这个微笑的,却不是他王徽。

与此同时,小花猫范丽莎正从外面回到家中,她穿过黑洞洞的走廊,拿出钥匙,打开门,开了灯,换了拖鞋,上了厕所,走到沙发处,仰面斜躺了下来。她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空空洞洞。妈的,连大我一轮的都去见了,真是饥不择食!老半天,心里只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感慨。她顺手拿起茶几上的镜子,举到脸的上面,镜子里,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苍白的脸。24岁的脸上,浮现着42岁的表情。累,真累,莫名其妙地累。她放下镜子,手垂在沙发边上,继续愣愣地看天花板。呆呆地回想这一天晚上吃了什么、谈了什么
,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仿佛这一个夜晚,正如众多的夜晚,随着回家后的那一泡尿,被冲到了下水道中去。模模糊糊间,看见那个昵称叫“不厌其唐”的脸,在餐桌的对面,象个flash似的,一闪一闪,闪得晃眼。不厌其唐,不厌其唐,果真是不厌其唐。他说,中国的问题是制度的问题,制度的问题!制度的问题!!他说,培养一个富豪,只需要一代人,而培养一个贵族,则需要三代,三代!他说,你知道吧,其实张艺谋就是会哗众取宠,拿中国人的伤疤来取悦西方的观众,你知道吧?你知道吧??

他讲得那么激情澎湃,那么大汗淋漓,那么立场鲜明,仿佛他是这些陈词滥调的原创者,而小花猫最最讨厌那些充满了观点而所有的观点闻上去都馊了的人。

不厌其唐,太罗嗦。

红色风暴,秃头。

大哥大,太矮。

读你千遍,毫无幽默感。

黑芝麻,烂校烂专业phd,能有什么前途。

星爷,跟他没话说。

好男人,娘娘腔。

一个简单的人,太胖。

星巴克,太花。

…………

小花猫把她上交友以来约会过的所有男人列举了一遍,然后产生一个她每天晚上都会产生的困惑:好男人都跑到哪里去了呢?诚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但是,怎么我连十全九美,十全八美,十全七美的人都碰不上呢?怎么我碰上的,都是十全六美以下的呢?比如说那个“好男人”吧,体形象个豆芽菜不说,每次大笑起来,竟然捂着嘴;还有那个星巴克,每次参加交友的party,都看见带一个不同的女孩参加,而且个个都是很熟很亲密的样子,这样花的男人我敢要吗?还有那个星爷,除了家庭年龄母校籍贯周末都干什么这些客套话题以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算了,不想了。小花猫走到电脑前,疲惫地打开电脑。打开电脑以后,又习惯性地打开msn,打开msn后,看见那些在线的“好友”,翻过来倒过去地数,竟然没有一个是她真正愿意说话的。有一个“好友”,给她发了一条msn过来,“Hi”。小花猫竟然都想不起来这个叫“红烧带鱼”的网友是谁了,她就那么愣愣地盯着这个红烧带鱼的“Hi”,盯了两分钟,慢慢把鼠标移到Hi的窗口,关闭了它。瞥见那个bigshrimp的名字时,猛然想起今天上午收到他的一封email,请她吃饭云云。这个人有没有一点可能性呢?她回忆了一下他
的profile,好像事业还可以,可惜长相象猪头,不行……对,不行,我最讨厌圆脸塌鼻子的男人了,我宁愿他收入少点但是长得好点,我要找他,还真不如找这个“不厌其唐”呢,虽然罗嗦一点,至少长得帅了吧唧的,工作也不错,好歹也算一个面子工程吧。

趁着这个“大虾”没有跟我打招呼,赶紧把他给屏蔽了。于是,说时迟那时快,痴心守候了小花猫一天的大虾,爱上了小花猫48小时的大虾,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小花猫的好友圈子里,默默地牺牲了。

洗完澡、穿着裤衩回到电脑前的王徽,看了看表,不禁心急如焚:已经11点了,小花猫怎么还没有上线呢?难道她跟别的男人出去花天酒地,到现在没有回家么?她不会跟别人……吧?小花猫啊小花猫,你给别人机会,至少也得给我一个机会吧?公平竞争嘛!就算是个辩论赛,也得给甲方十分钟,乙方也十分钟啊?一想到象小花猫这样的珍稀美女,很可能被别人一抢而空,而自己连个竞价的机会都没有得到,王徽就心急火燎。他真想跑到小花猫面前,把她拽出来,向她宣扬他的爱国主义思想,他的现代女人哲学,他的光辉成长
历程,然后看月牙儿般的微笑升上她的眉梢,而现在,给她email她不回,晚上又不上线,他王徽还有什么机会啊?

带着沮丧、悲哀和屈辱,王徽依偎着自己的蓝花枕头,悄然睡去。睡着之后,深夜12点半,手机大响,王徽一个箭步冲到沙发边上,拿起手机一看,又是陈立巍。他心灰意冷地接听了手机,电话那头,陈立巍振奋地说道:喂,老王啊,我在另外一个网站找到coupon了,比你那个coupon还要便宜30块呢,就是那个dealsea啊,你知道吧?

王徽赤着脚,光着上身,举着那个振奋的声音,站在这凌乱而黑暗的大屋子里,想到了祸不单行的道理。难道小花猫弃我而去还不够嘛?为什么上帝还要安排30块钱就与我失之交臂?痛定思痛,痛何如哉!他不知道该祝贺陈立巍,还是该骂他打断了自己的睡眠,只觉得心痛一波一波地袭上心头,他幽怨地看着桌上新买的佳能打印机,酸酸地对着话筒说:好啊,还是你牛啊。

 

 
 
九.
 
     
 

唐小瑛有点急了。

都一个多星期了,怎么一点反馈都没有呢?那天不是聊得挺好吗?不是还拉了手吗?不是说好了下次去他家吗?不是还说了“象你这样自尊自爱的女孩子,其实很难得”么?怎么这人一下子就石沉大海了呢?莫非……真的象方爱晶所说,那天Alex的一切热情,不过是逢场做戏,为的只是把我骗上床,而目的没有达到,恼羞成怒,不再理我了?想到这一点,唐小瑛脊背发凉,用胳膊抱紧了自己的身体。

走在从实验室回家的路上,她越走越慢,干脆停了下来,拐了个弯,走到草坪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深秋的夜幕如同一条黑色的围巾,披上她的肩头。她落寞地坐在凳子上,看下自习的学生们从她身边经过。那些20岁左右的美男美女们,面容是20岁的,表情是20岁的,连脚步都是20岁的。这20岁的气息,让唐小瑛感到一阵酸楚,我是怎么混的呢我?都30了,还死皮赖脸地赖在校园里,扎在这些少男少女当中滥竽充数,我这辈子还有什么戏啊。

下午又被老板训了一通,说我数据没好好做,问题是我对这个课题根本没有兴趣,一进实验室就发怵,怎么可能用心处理数据呢?当初申请出国的时候,我只是想出国而已,哪里想过还非得对科研“一颗红心”,才能站稳脚跟呢?话又说回来,谁又能对“self-organizing molecular electronic systems”或者“optoelectornic properties ofmolecules”一往情深呢?居里夫人那样的变态,几百年也就出一个吧?人家师兄吴昌和师妹张雅荃都说了,谁让你热爱学术了?不就是一个混呗。可混也得混得下去啊。我偏偏就是那种如果对一件事情没有兴趣,就什么也干不进去的人。明明没有兴趣也能有板有眼地把事情做下去,那也是本事,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我也就是个爱逛街、爱擦地板、爱煲汤、爱研究明星八卦的小女人而已,稀里糊涂掉进学术圈子里,好像一个瘸子给扔到了一个舞池子里,除了丢人现眼,还能有什么作为?可是我偏偏又是一个要强的个性,明明不行,还要打肿脸冲胖子,我唐小瑛从小哪方面也不比别人差,人家能撑下去,我又怎么不
能呢?只好硬着头皮在这个舞池子里,一瘸一拐地跳下去。

想到这里,唐小瑛只觉得头皮发麻。本来呢,放在五年前,Alex那样的男人,她又怎么会在意?个子那么矮,为人那么轻佻,还张口闭口“女人应该这样,女人应该那样”,但是时过境迁,青春象个骗子,席卷了她全部的财产,早已下落不明。与夏力共度的这几年,又进一步挫伤了她的自信。站在30岁的门槛上,唐小瑛有种大势已去的悲哀。最近她经常思考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命运,而她得出的结论总是一样的:自己来到了一个错误的地方,学了一个错误的专业,找了一个错误的男朋友,所以她的一生这样走下去,只能是一个越来越大的错误。在外人眼里,在父母眼里,在亲戚朋友眼里,她痛苦地想到,自己是多么成功的一个人啊――年轻有为的留美博士,男朋友是另一个年轻有为的留美博士,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实是站在一个悬崖边上,再往下走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现在唯一能扳回这个败局的,就是找到一个“靠得住”的男朋友。有了一个“靠得住”的男朋友,她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接着读这个博士也好,转读一个计算机学位也好,做housewife也好,进退自如。在这个意义上,找到一个“靠得住”的男朋友,可谓一箭双雕,既能把她从失败的爱情中拯救出来,又能把她从她所痛恨的科研中解放出来――正是在这个意义上,Alex这样的候选人,就显得弥足珍贵――何况Alex是她上交友以来约会过的第一个网友,这块试验田的产值,直接关系到她自信心的建立。

当爱情变得象孤注一掷,女人就是真的老了吧,唐小瑛伤心地想。

正发着呆呢,手机响了,是方爱晶。

喂,爱爱。

小瑛,明天别忘了啊。

哪能呢,你的生日,我怎么敢忘?

哎,你知道今天刘广送我一个什么吗?

什么啊?

一个swatch的手表。

真的?!

真的!

你不是明天才生日吗?

是啊,我也奇怪啊。刘广说了,在我过生日的这一周,要天天给我送一个礼物,说别人都过生日,他还给我过“生周”,昨天给我送了一个玩具毛毛熊,可可爱呢!

是吗?唐小瑛举着手机,翻了一个白眼,方爱晶就是这样,刘广对她任何一点好,她都要拿出来炫耀,说白了,不就是欺负我没人疼吗?想到这里,唐小瑛无限委屈。

她去年不是就送你一块手表吗?

是啊是啊,人家说了,手表代表时间,年年都要送一个新的,表示我们俩要天长地久!

好浪漫哦!唐小瑛故作振奋。

他那个人就是那样的,真的很浪漫的!

好羡慕啊!

哎,对了,上次那个Alex,后来有下文吗?

哦……他呀?我都快想不起来了。他后来……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出差一段时间,所以我们后来也没有见过。不过说实话,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他那人,根本不是我的类型,我觉得你可能说得对,没准就是一个色狼,见一个上一个的那种,这种人,再有前途,我也是不愿找的。人品毕竟是第一位的,对吧?我们家夏力虽然懒点,好歹也不象是沾花惹草的人,是吧?所以我仔细想了想,下次就是他约我,我也不想见了……

这样啊?我觉得你这个结论下得有点草率,毕竟,你也不够了解人家,再给人家一次机会嘛!

哎呀,再说啦!反正交友上也不就是他一个人,下次有什么新情况,我再跟你update吧。

听你那意思,你在多管齐下是吧?

狡兔三窟嘛,呵呵。

行了行了,有了新情况,不忘记给组织汇报就行,那就这样啊。

嗯,Bye bye。

Bye Bye。

唐小瑛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继续坐在石凳上发呆。脸上振奋的笑容还没有消失,不知怎地,眼眶里突然有泪珠在滚动。她睁大眼睛,努力看着夜空,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泪水却还是涌了出来。真没出息!她在心里恶狠狠地骂自己,边抬手擦脸上的泪水,边痛下决心道,我唐小瑛不找到一个像模像样的男朋友,誓不为人!

 

 
 
十.
 
     
 

多管齐下是自然的。唐小瑛虽然不象方爱晶那样是学MBA的,这点投资头脑,却还是有的。Alex的石沉大海,虽然让她颇为失落,但那主要是因为她的自信心受到沉重的打击,而不是因为对Alex本人有什么留恋。倒下一个Alex,还有更多的Alex将涌现到地平线上。网络的世界,就像一个爱情的集市,追求伟大爱情的男男女女,赶着马车驴车一拥而上,把自己的伟大爱情往市面上一摊,比初冬上市的大白菜还多,1毛钱一斤,买100斤还打8折。

这样想着,唐小瑛又打起了精神。打起了精神的唐小瑛,这个星期一口气安排三场约会,其中有两场还是在同一天。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当作一个project来完成,名称就叫做“解决”,而一个project,讲究的就是效率、专业和组织。为了突出这次行动的力度,她一举改革了自己以往的交易启动模式,决定省略email来往、msn、电话等一系列繁琐的手续,直接从交友发信过渡到见面。我哪还有什么时间试探来试探去啊,都30了,朦胧我玩的起吗我?大家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一手交长相,一手交实力,也省得彼此浪费时间。如果说一个女人30岁以前在恋爱市场上的态度是“闲逛”,30岁以后就是举着一个超市购物清单,直接冲着货架去了,该拿酱油拿酱油,该拿土豆拿土豆,哪有闲情东张西望?一时间,唐小瑛的生活充实了起来,前几天还茫然四顾的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恋爱专业户,非常麻利地安排着和客户的会面。

“星期三……我看看……不行啊,星期三我实验会做得比较晚,星期五?星期五我和朋友约了吃饭,不如星期天吧……嗯……四点?要不改成三点吧,我晚上还有点事呢……”星期一的晚上,她一边和“红色风暴”通着话,一边检查自己的schedule。星期三当然不行了,和“不厌其唐”约了,星期五也不行,星期五还要对付夏力呢,星期天晚上也不行,和“蜘蛛侠”约了。不好意思,亲爱的红色风暴,只能安排和你星期天下午喝个咖啡了,谁让你在我的本周上榜名单里面,只是屈居第三呢?

就在当晚,她就已经构思好了会见三个客户时的穿着,几经修改,终于在星期二的晚上完成了定稿。修订稿认为,上次那个黑色高领羊毛衫断是不能穿了,可以说,它的平淡无奇,它的暗色,它的高领,对于唐小瑛那次约会的失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次要穿得嫩一点,对,就穿那个粉色开衫,配一个灰色短裙,外面再穿一个带帽子的蓝外套,不是显得很清纯吗?那么,鞋呢,我可是一双拿得出手得靴子都没有,目前唯一的黑靴子,穿了两三年,穿得跟都摇摇晃晃了……看中aerosole里面那双粉靴子已经一个月了,愣是舍不得掏钱买,98块啊,就是打八折,加上税,也还要90来块,不如……明天豁出去,买了!就当是给我的project做固定资产的投入吧!

第二天,唐小瑛冲到aerosole,咬咬牙,买下了那双粉色的麂皮长靴,欢天喜地地穿上,欢天喜地地来到upwest的一家意大利餐馆,会见了她本周的约会通讯之封面人物:不厌其唐。

应该说,“不厌其唐”是深谙网恋之道的。他154个好友的记录,足以让他在平均好友只有30个左右的男ID们当中脱颖而出了。当然了,除了他182的身高,“很好”的长相和“商业/金融”的行业比较夺目以外,他在网络日记里不经意提及的“我刚买了一个房子”以及“我的秘书总是迟到”,应该说也为他的profile锦上添花了。当其他男ID们都在美女们面前逆水行舟、原地打转时,“不厌其唐”却似乎是练就了一身轻功,在女人这条河上身轻如燕地点水而过。

帅,真帅,坐在“不厌其唐”的对面,唐小瑛笑盈盈地看着,想,虽然已经三十六岁了,不过脸上的那些个细纹刚好处于从稚嫩向沧桑过渡的阶段,笑的时候显稚嫩,不笑的时候显沧桑,可以说是稚嫩和沧桑在他脸上表演着一场游刃有余的太极锦标赛。况且,1米82的身高这一条,足已让他在广大留美华人当中鹤立鸡群了。更重要的是,36岁的年龄,已经玩够了吧?肯定想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吧?而这正是唐小瑛选择客户的首要准则:她必须找一个和她一样累的人,一样扑腾不起来的人,一样在刀光剑影的爱情面前打瞌睡的人
。事实证明,昏昏欲睡了,日子才能过得下去,而荷尔蒙分泌过剩的时候,人就总是会没事找事地折腾自己。

现成的,她唐小瑛现在要的就是一个现成的男人,事业是现成的,心态是现成的,可以拿着行李一登上甲板就起航的轮船。应该说他的事业也是不错的,在一个电脑公司做一个管理人员。当然了,经过谈话,唐小瑛意识到,这个准老五的成色,并不如他在日记里暗示的那么纯正,根本不是24K纯金的,连18K的都说不上——他买的房子,原来只是长岛某个鸟不生蛋的角落里的两室一厅,他的“IT公司”也是个只有两三个人的小公司,专门给一些机构、公司做电脑系统维护和维修而已。后面这一点,让唐小瑛的心稍稍凉下去一些,因为不厌其唐工作的性质,让她想起那些修下水道的工人,哪里有问题,他们就冲到了哪里,而如果每家每户的下水道都
没有问题,他们就只有餐风露宿了。这个安全系数和优雅系数并不是很高的工作,对于将“安全”、“体面“作为产品基本要素的唐小瑛来说,不免显得有些美中不足,不过,正如所有的产品,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经过了夏力的洗礼的唐小瑛,特别达观。曾经污水易为海,在她看来,从夏力到不厌其唐,从哈莱姆区的一个shared apartment到长岛的两室一厅,从工作根本没有着落到一个小公司的“老板”,这已经是一个质的飞跃了。所以她对他的热情,虽然在一番澄清之后从100摄氏度降到了70度,但仍然是足以捂热她的芳心了。

甚至可以说,他是有“思想”的。在今晚的聊天中,他尤其深入地剖析了人的“素质”问题。他说,“培养一个富人,只需要一代人,而培养一个贵族,需要整整三代人,我们中国,现在是一个富人的时代,而不是一个贵族的时代――所谓富人的时代,就是人们仅仅追求挣钱和消费,而对艺术啊、文学啊、音乐啊、哲学啊,没有任何追求,所以整个民族的层次,还是处于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状态,只不过现在是‘二奶三奶热炕头’了,整个民族的精神面貌,不是朝气蓬勃的,而是委靡不振的……”。说得多好啊,我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个“富人”和“贵族”的区别呢?我怎么就没有思考过的民族的精神面貌呢?一个本质上的下水道修理工,竟然总是在愁肠百结地思考民族的面貌,这大约也是很难得的吧。

当然了,唐小瑛对他东拉西扯的谈话态度并不是很赞赏,比如,刚才他还讨论民族的精神面貌呢,怎么突然一下子谈到了张艺谋的电影了呢?

……整个民族的精神面貌,不是朝气蓬勃的,而是委靡不振的,美国这个国家吧,虽然在国际上特霸道,但是他的民族精神还是快乐的,向上的,你不觉得美国人都是傻乐傻乐的吗?因为傻,所以乐。真的,美国人特傻乐!因为他们没那么多钩心斗角啊,所以笑起来都挺单纯的,和我们平时在国内看到的逢场作戏的笑容完全不一样,完全不同,他们有一种纯真,纯真,你知道吧?现在纯真的人太少了,虚假的东西太多了。我特别讨厌虚假,比如说,为什么布什、kerry,我一个都不赞成呢?因为他们虽然似乎观点不同,但都是一样的虚假。政治家都是虚伪的,政治家全都是一样的虚伪。我将来有个孩子,绝对不能让他搞政治!绝对不能!我宁愿他去站柜台,当收银员,也不能搞政治,太虚伪了。你比如说Kerry,为个竞选,竟然去搞了一个tan,这不完全是做秀吗?这样的人能信任吗?他老说Bush没有去搞什么international coalition,问题是,就算他去搞了,搞得成吗?人家欧洲跟美国的意识形态根本不同,不是说你去讨好人家,人家就会上钩的,根本不是这样,所以Kerry说很多话,也就是过过嘴瘾而已。伊拉克的局势,让他去收拾,他也没有办法,你以为他有什么办法?没有办法!那个国家可以说是不可救药的,凡是一个民族、宗教矛盾缠身的国家,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国家。宗教那个东西,害人!那些伊斯兰极端分子,我说啊,全都是混蛋,砍头录像都出来了,多野蛮啊!我看得毛骨悚然,你看了吗?没看千万不要去看。还有那个阿富汗,搞什么政教合一,电影都不让看,这也太变态
了吧?哎,对了,你看了英雄吗?这两天演着呢?我可没看!我才不上张艺谋的当呢!看看DVD已经是抬举他了。张艺谋那个人吧,不就是拿中国人的一些伤疤给西方人逗乐子吗?你比如说那个红高粱……”

唐小瑛坐在他对面,频频点头。虽然她并不认为美国人比中国人更“纯真”,虽然她并不认为政治家都是混蛋,虽然她也不认为宗教就是毒品,但是她牢牢记住一条:自己今天晚上是约会来的,不是讨论问题来的。于是,她乖乖地坐在这个业余思想家对面,温文尔雅地倾听着。听着听着,她便走了神,但等她回过神来时,他还在接着说。于是她再走神,再回来。再走神,再回来。谁没有一点毛病呢?唐小瑛宽容地想,不厌其唐长得帅,事业也还可以,就是说话东拉西扯了点,也不算是什么大毛病吧。再说了,一个男人,喜欢就国家社会的局势侃侃而谈,这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好意思,好像都是我在侃,在结束了对阿富汗最新局势的演讲之后,不厌其唐自我检讨道,我这人就爱瞎侃,大家都说我说话象唐僧,要么我怎么起名字叫“不厌其唐”呢,呵呵……

没什么没什么,我觉得听你说话特别有意思,你好像知识特别渊博,我自己笨嘴拙舌的,所以听别人侃,也是一种享受。唐小瑛客气地答。

于是不厌其唐嘴里的那个瀑布又开始哗哗地倾泻,把唐小瑛浇成一个落汤鸡。在说到“国有企业”改革时,唐小瑛略略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同看法。他说以前的国有企业其实也挺好的,把人都给管起来,人都比较有安全感,生病了也不至于绝望。而唐小瑛说,可是,把人们都管起来,就没有自由了,你明明有能力,也得不到发挥,吃大锅饭,人都变懒了。结果唐小瑛这个反驳,遭到了不厌其唐暴风骤雨般的反驳,你的想法太极端了!你的想法太极端了!他不停地强调道,怎么能力就得不到发挥呢?过去计划经济时,不也出了很多优秀的科研人员吗?陈景润什么时代的?大庆油田什么发现的?原子弹什么时候搞成的?说是这样说,唐小瑛小心翼翼地反驳道,可是让你回到那个时代,你愿意去吗?愿意啊!不厌其唐坚定地答道,你呀,就是被官方的宣传给毒害了,什么改革啊,发展啊,全是给当权阶级捞钱辩护的一些说辞而已,社会主义没他们说的那么糟!根本没他们说得那么糟,我大舅舅,当年是工人,得了病,谁给他治啊,国家给他治!我小时候上学,都是上的工厂里的学校,那厂里的子弟学校、子弟幼儿园,解决多少职工的就业问题啊?现在呢,孩子上学都上不起了!

接着,不厌其唐详细地把他舅舅当年的病情及其治疗过程描述了一遍,也把他小时候上学的情形追溯了一遍,中间不断地穿插着“你的想法太极端了!”“你的想法太幼稚了!”“你中毒很深!”这样语重心长的评论。他这一追溯不要紧,又是半个小时的长篇大论。

哼,怀念社会主义制度,跑美国来干嘛,叶公好龙!唐小瑛心里想,我极端,你才极端呢!但是她不敢说了,不是她害怕争论,而是害怕一石激起千层浪,她的每一句小小点评,都会招来不厌其唐先生不厌其唐的演说,眼看着这条瀑布有变成泥石流的动向,她绝不可以再刺激他的神经,恶化局势了。

原来他在那里侃侃而谈,并不是真的需要一场对话,只是需要为自己的自言自语套上一个对话的形式而已。既然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那我就做一个必恭必敬的听众吧。一个小时之后唐小瑛从餐馆的座位上站起来时,有种晕晕乎乎的感觉。她被侃晕了,她觉得跟这个不厌其唐呆在一起,好像是被困在一个旋转门里面,在不停地打转、打转,最后被拉出来时,都恍恍惚惚了。她有点理解为什么象他这样的人至今单身了,怕是多数人都
受不了这样惟我独尊的侃爷吧――我是憋着忍着不说话,要是把他那些观点一一地拎出来辩驳,我们俩不是要吵翻天啊?!估计他的前任女朋友们,都是这样跟他吵翻的吧?

尽管如此,30岁的、决心找一个“成品”的唐小瑛,在回家的路上,还是有一些激动,毕竟,他的“条件”不错,长相这一条尤其突出。如果能拉着他在方爱晶面前兜一圈,一定是很爽得吧。刘广不才1米75嘛,哼。刘广虽然在大公司工作,我们这位不厌其唐说起来还好歹是个“老板”呢。爱东拉西扯、爱愤世嫉俗固然不是很鼓舞人心,但是人家样样都好,又怎么轮得上我呢?不厌其唐那154个好友里面,有多少是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呢?我排得上第几?如果说年龄是我的一个缺陷,罗里巴唆是他的一个缺陷,那么我们的两个缺陷刚好互相抵消――这么说吧,我甚至希望他再罗里巴唆一点,再令人生厌一点,再愤世嫉俗一点,这样他身边的角逐者就更少了,而我就更有主动权了。这样想着,唐小瑛甚至为不厌其唐还不够“唐”而惋惜,如果他能“更上一层唐”,她大约也就能将他一举拿下了。

但是,吸取上次见Alex后的教训,这回唐小瑛不敢高兴得太早了。虽然“不厌其唐”的ID与“唐小瑛”的名字似乎暗示了某种缘分,虽然不厌其唐走的时候说了会再给她电话,还说了“冬天可以一起去滑雪”,虽然这次她甚至留心了他的眼神是“色迷迷的”还是“充满喜悦的”并且定论为“充满喜悦的”,但是,谁知道他对另外153个好友,是不是也是一样地“逢场作戏”呢?

唐小瑛脱下她那双粉色的麂皮靴子,拍拍上面的尘土,把两只鞋整整齐齐地码在架子上。在门廊的灯光下,端详着它们,轻轻叹了一口气。

 

 
 
(未完待序)
 
         
 
返回顶端
版权所有:未名空间(www.mitbbs.com)
未名交友(www.jiaoyou8.com)
编辑部:contact_mitbbs@unkownspace.net
文章版权归其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