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期  2006年4月24日 星期一 主办:未名空间(www.mitbbs.com) 未名交友(www.jiaoyou8.com)

暴力史 9 - 12 作者: leftmind 来源:未名空间

风再起时 4 - 7

作者: urbandweller 来源:未名空间
疼痛的边缘1(上) 作者: nami 来源:未名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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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 暴力史 9-12

作 者 : leftmind

来 源 : 未名空间

      姚印把车往前开一点,熄火,下车,借着停车场里惰性气体路灯,检查两辆车的保险杠,别克的车比较高,保险杠的下沿掉了小手指甲大小的一块漆,自己的 Golf 保险杠上部稍微凹进去一块儿,掉了两块漆。

    姚印从包里拿出纸笔,垫在车后备箱盖上,写了几行字儿,折好,又掏出钱包,拿出三百块钱,夹在纸里,想了想,又拿出二百,夹好,然后把纸夹在别克前风挡的雨刷上。

    “ 这次我来开车,怎么样?我驾驶技术一流。 ” 崔警官跟了上来
姚印没说话,弯腰要进驾驶室。
    
    “ 嗨,你没必要这么做的,车主就算拿到钱,也可以说没拿到,到时候你还得再出一份。
” 崔警官在后面说。

    姚印停下来,回头看看他,有点犹豫。

    “ 再说,掉那么点漆,还是保险杠偏下的位置,没人喷漆,都是买根补漆笔描描就是了,十几块钱就可以 …… 我是说没必要给那么多的。 ” 他说着,径直就奔驾驶座,想坐进去。

    “ 嘿,撞我车的,别跑! …… 说你们呢,别跑!! ”

    他们转身,只见一个穿着西装,外套一件羽绒服的男子小跑过来,手里还拎了个皮包。

    姚印没说话,指了指他车的雨刷,西装男拿下叠着的纸,打开看了,一张张把钱数了,把钱对折,放口袋里,然后拿着纸走到姚印车后面,仔细对了纸上写的车牌照号码,把纸折好,也放口袋里。他又绕着自己车转了两圈,重点后保险杠,捎带其它部分,都仔细看了。

    最后西装男停下了,上下打量姚印,然后说: “ 态度不错嘛!不过车撞了,赔钱是应该的。知道我这是什么车吗?这是别克。跟你那小 Golf 不一样。三十几万呢!配件费也不是你能想象的,知道吗 …… 看你态度不错,天寒地冻的,时间也晚了,我就不叫警察了。也不跟你多要,我就吃点亏,你给 1500 吧。这儿已经有 500 了,你再拿 1000 就可以走了。 ”

    姚印包儿挎在肩上,双臂交叉在胸前,想了想,开口说: “ 凡事适可而止,做人不要得寸进尺。 ”“ 嘿!说什么呢你?你个肇事司机还敢出口不逊!!不给钱,我可叫警察了!现在车堵的厉害,没一两个钟头警察来不了!天又冷,你就等着吧。 ” 西装男掏出手机,做势要按, “ 你可想清楚,那 500 可是你自愿给我的,警察来了,不管怎么判,你也要不回来了! ”

    “ 嗨,你! ” 崔浩男走上去,拍了他肩膀一下,西装男肩膀一歪,稍微有点趔趄。然后这个高大的男子往前迈了一步,脸离他的脸有一尺远,站住了。西装男看这男子带墨镜的脸盯着自己看了半分钟没说话,就有点慌了: “ 你要干什么? ”

    “ 你,跟我过来,有话跟你说。 ” 崔浩男转身走了。西装男没动地方。崔浩男走了几步,停下来,回过头盯着他看,停了几秒钟,西装男就跟过来了。

    姚印看见他们走出去十几米,崔浩男背对着他,说了几句什么,从衣服里拿出了什么东西,给那男的看了一下。 “…… 吓唬我,我不怕这个 !” ,西装男争辩着什么,被崔浩男打断了。两个人说了大概 2 分钟,西装男沉默了。又过了一分种的样子,崔浩男又拍了拍他,两人一起走回来。

    “ 行了,我车撞的不严重,今天就算了。 ” 西装男跟姚印说。崔浩男哼了一声,西装男看他一眼,从兜里掏出那 500 块钱,顿了一下,还给姚印 200 ,就要往回收。崔浩男伸出手去,又抽回两张,那男的要说话,被崔浩男看了一眼,没吭声,回自己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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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浩男走到 Golf 车门前,把驾驶员座椅调低调后,坐了进去,把 200 块钱放在车前风挡下。姚印原地站了片刻,拉开车门,坐到了付驾驶的位置。 “ 你家在哪儿? ” 崔警官问。 “ 亚运村,北辰。 ”Golf 出了停车场,崔浩男按了两声喇叭,车头灵巧的一拐,冲进了滚滚车流。

    “ 你那样做不太合适吧。 ” 犹豫了一下,姚印说。
“ 没什么不合适的。他要修车的话,你以为他会怎么办?他会跟保险公司说是自己撞的,报修,保险都包了。再说,这种小磕小碰,很少人去修的。这 100 也是他赚的。 ”

    姚印不说话了,打开了车上的 CD 机:
    ……
    垒起七星灶,
    铜壶煮三江。
    摆开八仙桌,
    招待十六方。
    来得都是客,
    全凭嘴一张。
    相逢开口笑,
    过后不思量。
    人一走,茶就凉。
    有什么周详不周详。
    ……

    崔浩男侧头看了姚印一眼: “ 你也爱听这个? ”
    “ 我 ‘ 也 ' 爱听? ”

    崔浩男笑了: “ 你这是 ‘ 当代京剧经典系列 ' 里的一张,是吴玉章、马长礼、李维康版本的 ‘ 智斗 ' 。我个人喜欢周和桐、马长礼、洪雪飞版的,更有味道一点。 ”

    “ 我更喜欢谭元寿扮郭建光的那个原版的。 ”

    “ 谭元寿当年一共唱了四十多场,后来年龄大了,很多音符太高上不去,就不曾演出过。现在传下来的录音效果都不太好,很可惜。 ”

     姚印看了崔警官一眼: “ 你知道的还不少。 ”

    “ 而且我们现在听的都是 ‘ 革命现代京剧《沙家浜》,   最初送给江青审查的京剧《沙家浜》是 ‘ 送审版 ' ,一些对唱在审查中因为唱腔过多而被改为对白。要说好听,还是原版的好。 ”

    “ 是啊,毕竟是汪增祺的文笔,用词儿平常通俗但是有味道,跟《受戒》,《大淖纪事》的笔调都是一脉相承的。 ” 姚印语调热情起来。

    “ 不过这汪增祺的文笔也不是没问题, ” 崔警官顿了顿, “ 整出戏里阿庆嫂的表现不正常。 ”

     怎么不正常? ” 姚印很好奇。

    “ 阿庆嫂丈夫常年离家在上海滩 ‘ 下海 ' ,阿庆嫂居然从来都没有提到过阿庆,任何正常的夫妻关系里,都不会这样。心理想着一个人,就会表现出来,从日常人的心理和行为来分析,阿庆嫂的表现这都是不正常的。阿庆嫂虽然对胡司令的追求,有 ‘ 礼 ' 有 ‘ 距 ' ,始终没让它超越当年那份 ‘ 水缸藏身,提壶相助 ' 的战斗情谊。但是根据临床心理学分析,阿庆嫂不是有了其他外遇就是潜意识里对婚姻生活感到厌倦 …… 你不用看我,这简直是一定的。 ”

    “ 这是警察的思维方式么? ”

    “ 也不是每个警察都这样。 ” 崔浩男笑着说, “ 不开玩笑了,言归正传,这次想请你说说你知道的你们公司两个员工的情况,知道多少说多少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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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 年 2 月 8 日    京广中心门口   18:45

    “ 嘀嘀嘀 ” ,姚印下班刚出楼门,旁边的一辆切诺基就开始响喇叭。侧头一看,穿件夹克衫的崔警官正在车里冲她挥手呢,等她看过来了,又指指旁边副驾驶的座位。

    姚印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去,听见车载 CD 机里正放着《杜鹃山》,是第二场春催杜鹃,党代表柯湘的一段唱腔:

     无产者等闲看惊涛骇浪,
     洒热血,求解放,生命不息斗志旺,胸臆间浩气昂扬。
     党指示进深山寻找雷刚,虽陷魔掌,使命不忘。
     冲开这 ——
     冲开这刺刀丛极目远望,似看见密林中银光闪闪红缨枪,
     红缨枪 ……
     我恨不能 ——
     恨不能飞身跃上万仞岗。
     且把刑场变战场,畅谈革命斥贼党,
     揭谎言,明真相,驱迷雾,迎曙光。
     将火种播向这万里山乡!

    姚印听了几句,转头说: “ 今天我碰见上次被我撞车的人了,在楼里一个口腔诊所里,他是合伙人,看见我还挺客气,让下边人给我打了 9 折 …… 那天你跟他说什么了? ”

   “ 没什么,就是讲讲道理 …… 人都是讲道理的么。 ”

   “ 哦,对了,这次要了解什么情况? ” 姚印问。

   “ 这次不了解情况 …… 我是想请你吃饭。 ”

    姚印有点惊讶,看了警官两眼: “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地下餐厅里。 ”

    警官想了想: “ 那我请你喝茶吧! ”

   “ 我还有点事儿要办,改天吧。 ” 姚印侧身推车门。

   “ 你有什么事儿啊? ” 警官有点急了,脱口而出。姚印手在门把手上停住: “ 回家休息。 ”

    姚印下车, “ 嗵 ” 的一声关上车门,走向车尾的方向。她抬头看看黑虚虚的天,深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中的新鲜空气干燥寒冷,居然还有那么一点儿少见的清新。

    走了十几步,她的脸上忽然浮出一股笑意,她停住脚步,想了想,转过身。崔警官站在车门口,正看着她。

   “ 告诉你个小秘密,关于《杜鹃山》的, ” 顿了顿,姚印说, “ 听完全本《杜鹃山》话,你可能会知道 —— 其实后来柯湘看上雷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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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 年 8 月 30 日    凯宾斯基酒店中餐厅   18:30

    这天给姚印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 叮叮叮 ” ,李千月拿筷子敲了敲酒杯, “ 大家安静! ” 。她站起身,对满桌子的人扫视了一圈, “ 我先 toast 一下, ” 她转头看看坐她右边的姚印, “ 代替你致词啊。 ”

    千月再次扫视四周: “ 最近,姚印有很多喜事。第一件,大家都知道,姚印正式升任她公司大帝国区 senior partner ,这意味着 —— 事业有成还是次要的 —— 关键是以后印子就财源广进啦! ” 座位上大家就轻轻的笑了。


    千月看看坐自己左手,隔着果果坐着的张军: “ 张军!早我就跟你说了吧 —— 跟着印子姐混,就是三个字 —— 有前途! ”

    张军笑嘻嘻地: “ 印子姐严肃,千月姐我更喜欢你这股说话口气跟黑社会似的劲头儿! ”


    “ 你污蔑我! ” 千月也笑嘻嘻地,双手抬起又下压,姿势象某位帝国中央首长,大家安静下来。

    “ 喜事第二件,一些人不知道,今天是姚印地生日! ” 听了这个,几个小伙子开始鼓噪鼓掌,气氛热烈。千月继续说: “ 印子多少岁了呢?我可以坦率的告诉大家 ——” 千月看到大家探询的目光, “—— 印子已经到了一个不便于公开年龄的岁数啦。哈哈! ”

    大家都乐了。

    “38 ,今天过完生日我 38 了。 ” 等大家笑过了,姚印低声说。

    “ 印子姐,你这是配合千月姐呢吧? ” 那边鲁婷说话了, “ 我看你今年最多 30!”

    “ 鲁婷你什么眼神? ” 这边张军不愿意了, “ 我看现在印子姐最多 25 ,刚好比我小 4 岁!鉴定完毕。 ”

    大家都乐爆了,纷乱中鲁婷说: “ 男人笑眯眯,不是好东西!张军你做人要小心了,不要滑向深渊! …… 幸好崔警官跟你不一样! ”

    “ 第三件,相信很多人不知道! ” 千月看看姚印,又看看姚印右手的崔浩男。她拉起姚印的左手,手心向外, “ 注意无名指 ……”

    姚印无名指第三指节上一个白圈。

    “ 啊! ” 这回大伙真的鼓噪了, “ 震惊啊! ”“ 崔警官搞定啦! ” 场面加倍热烈。

    “ 印子姐!我有意见!! ” 坐斜对面的 Anna 大怒, 911 那天以后养成的淑女风度也不要了, “ 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们可是共生死过的人呐!这么大事你不先告诉我!!我可是万里迢迢赶来的诶!现在跟我搞突然袭击? ”

    “OK , OK, hold on! Anna 不要 upset , ” 千月把姚印手背翻过来,白圈上镶了一颗小小的钻石。 “ 你看,是订婚,只是订婚而已。要是结婚,印子一定最先通知你!我顶多排第二顺位。鲁婷,给 Anna 斟酒,这祝酒辞 Anna 你是责无旁贷的。 ”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聊天,千月又要站起来发言,左边的果果忽然拉她的衣袖: “ 阿姨,我要吃甜甜的 cheese cake!““ 果果乖,今天是中餐,我们以后 ……“ 果果加倍的使劲扯千月的衣袖,六、七岁的小孩儿劲儿还挺大: “ 我要吃,我要吃,我就要吃! ““Cheese cake 是甜点,我们饭后吃好不好? “ 千月尽量的和蔼。

    姚印轻轻拉了千月右边的衣袖,看了她一眼。千月没表情,但是挥挥手: “ 服务员! …… 请你给我们拿一块 cheese cake 。 ”

    果果 ‘ 嘿嘿 ' 的笑了,又使劲扯着千月的衣袖一下,想往桌上一个辣椒酱的碗里蘸,没成功,这才撒开手,自己咿咿呀呀的唱起歌来。

    Cheese cake 上来了,果果开始吃,又捏着 cheese cake 玩,两只手满手都是,终于安静下来。千月也不在意,转过头去隔着姚印跟旁边的崔浩男说话: “ 崔警官?你现在也算是自己人了,问你两件事儿成不? ”

    崔浩男点点头: “ 说吧。 ”

    “ 喏,就是你现在这样子!崔警官,老实说我不喜欢你这特点 —— 话太少! ”

    “ 我话也少啊。 ” 姚印插话说。

    “ 你话少跟他话少可不一样 —— 印子,你沉默,你安静,可是你透明;你象潭水,虽然沉静且幽深,但是光线照进去,能让人看到很深远处;崔警官,你话少,你也安静,但是你是城府深。你不透明,让人看不透,象什么水我就说不好了。 ”

    “ 千月你今天思维挺活跃嘛。 ” 崔浩男挺平和。

    “ 我喝了酒就这样儿, ” 千月一笑, “ 好,这个不说了。第一个问题,崔警官,崔浩男这名字谁给你起的?十几年前港片儿男主角似的? ”

崔浩男想了想: “ 我自己起的。 ”

    “ 他母亲姓郝,他以前名字叫崔郝男,后来上学后自己改的崔浩男。 ” 姚印帮解释。

    “ 那时候虚荣心作怪,文字水平又低,就起成这样子了。 ” 崔浩男还是挺平和。

    “ 嗯。这个我明白了。第二个问题,你在哪儿上班? ”

    “ 我在天安门东南,隔条马路,军博后面的帝国公安部上班。 ”

    “ 嗯,那你什么警种啊?刑警,交警,巡警,治安警,户籍警,应该有个种类吧 …… 诶,果果,你干吗呢? …… 你住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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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千月姚印发现已经晚了,果果分几次,把手上的蛋糕都糊千月身上了,半边儿,几乎整块蛋糕。相信果果在要蛋糕前就策划了很久。

    “ 果果,你这是干什么?! ” 千月觉着自己要控制不住了,于是说: “ 我去下洗手间! ”

    姚印看千月脸色不好,连忙说: “ 我也去下。 ”

    进了洗手间,千月多少有点气急败坏,拿纸巾擦衣服,姚印帮她。

   “ 别心疼啊千月,小孩子都这样的! ” 姚印安慰她,可是忍不住笑了, “ 连衣裙多少钱? ”
    “ 什么都这样啊,好像你多有经验是的 ……2000 多刀啊,还是为了今天吃饭才买的! ” 千月多少有点肉痛。

    “ 我送你件新的好了。 ”

    “ 印子,还是你对我好! ”

    “ 哦,给钱就好啊?太直白了吧? …… 保持距离,千月!别动感情,你别动感情啊。 ” 姚印退后一步, “ 我就怕你动感情。 ”

    “ 唉,要是光给钱就算好的话,那才是真好了,至少对我这样。 ” 千月总算是没拥抱过来,她站住脚,叹口气, “ 这准后妈真是苦差! ”

    开始抱怨: “ 果果好像对我本能的有种敌意,我很努力了也不行 …… 不过,本来我不该这么说 ……” 千月四面扫视了一遍,好像果果或者果果爸爸会如破土的春笋一般从女洗手间忽然冒出来一样, “ 这孩子有时候简直像个小魔鬼!去年感恩节,我是跟果果还有果果爸爸一起过的,你知道他爸爸信教,晚上吃火鸡的时候,果果祈祷,你猜他怎么说? ——” 姚印听的入神。

   “ 他说, ‘ 感谢上帝,感谢你赐给我们美国这片土地;感谢上帝,感谢你给我们阳光,给我们水,感谢你让我们杀光了印第安人,杀他们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感谢你帮我们抢了他们土地,让他们没处安身,我们才有了生存空间 ……' 他才 7 岁,小学二年级啊!关键是他是个黄种人啊! ”

    姚印想,看来不安慰千月一下是不行了,她说: “ 是啊,果果太早熟了。这话怎么也得 10 岁以上的孩子才该说的。 ”

    听了姚印的话,千月给气乐了: “ 他爸爸问他,谁交他的。他说是个从巴西转学来的白人同学说的,还说那小白垃圾说的,要是在巴西过感恩街,要把那词儿改成 ‘ 感谢上帝,感谢你让我们给印第安人传播了瘟疫 ……' 。 ”

    姚印彻底无言以对了。俩人弄完衣服,又一人抽了根烟,千月情绪平稳了,才回到餐厅。

    回到餐厅,千月又能对果果和蔼可亲了。不过千月发现大多数人都有点走神,在窃窃私语着什么,还在向餐厅远端那边儿看。

    “ 张军,说什么呢?这么起劲? ”

    “ 千月姐,那边坐了个美女。刚才回头往这边看了一眼,我靠,惊艳啊!! ” 张军比较激动,连口头语儿都出来了。

    “ 没深沉,一惊一咋的,你这几年工作美女看见的还少吗? ”

    “ 千月姐,他没夸张,刚才那个是真靓! ” 这次鲁婷帮张军说话了。

    “ 是啊,千月姐,我可没夸张,平时都说美女多,大多那是打扮的,底子不见得强。这几年,我见过的,除了你和印子姐,真正的美女好像也没几个了 ……” 张军百忙里回头, “

     鲁婷,别介意啊。哦,对了,年前,我在赛特见过一回林熙蕾,那是美女。不过这次,真的真的是大美女 ……”

    “ 你挺有研究么,我看看,美女在哪儿呢? ” 千月也往那边儿看。

    “ 就是那个,最远的那边,小桌儿,一个人坐的,背对我们的。个子好像很高。 ”

    “ 人家坐着,你怎么就看出个头高矮了? ” 千月看过去,那个女孩儿背冲着他们,肩宽腰细,梳个马尾巴,腰挺的笔直。 “ 看不见脸儿啊,估计就比平均好点有限。 ”

    千月也没在意,开始演讲:
    
   “ 要说美女,我可比你见得多了。当年,咱们圈子里,可有个货真价实的大美女,是吧,
印子? ”“ 你说井襄? ” 姚印点点头,表示同意。 “ 是啊,金井襄!她是真漂亮。 ”  千月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全桌人都在听她说话。

    “ 千月姐,比你还漂亮? ” 鲁婷问。人多的时候,很能激起千月的演讲欲,她来精神了: “ 金井襄,很漂亮!到底多漂亮? —— 这么说吧,美女分三种, ” 千月伸出一根手指, “ 一种是猫样的美女, ” 千月伸出两个手指, “ 一种是鹿样的美女, ” 千月伸出三根手指, “ 还有一种是狐狸样的美女。姚印,就是鹿样的美女 …… 印子一个人站着的时候,你们要是在暗处观察 —— 注意,张军,还有你们这些小伙子,我不是鼓励你们偷窥啊 —— 观察,就会发现印子的美在于一丝警觉和一丝紧张,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小姑娘第一次走上舞台,面对整个世界的那种 …… 那种 …… 惊恐,非常非常的动人。 ” 

    千月看了大家一眼,继续说: “ 而金井襄呢,是那种鹿和狐狸的混合体,完美的那种。而且,而且就是我和印子加一起,论漂亮程度,大概能有井襄的一半吧 …… 印子,我没夸张吧? ” 

   “ 没夸张,有一半很不错了,我觉得大概三分之一稍强吧,还得是你我盛年的时候算。 ”

    姚印很干脆。  

    众人多少有点不信。 “ 不信?你们要是看见就信了。 ” 千月得意洋洋: “ 不过呢,不论多漂亮,你们是也见不到啦 ……” 

    “ ??? ” ,每个人脑子里都是一个问号。  

    “ 不单你们见不着,我和印子也见不着了 —— 她失踪了。青天白日的,有 5 年多了吧? ” 她转头看姚印。  “ 有了,可能有 5 年半了吧。 ” 姚印想想。  “…… 说起来很奇特,她是婚礼排练现场失踪的,被个英俊中年给带走的,连个交待都没有,这些人里我是当时唯一在场的一个。 ” 千月微微扬起头,不说话了,仿佛又回忆起那个戏剧化的时刻。  

    大家都没说话,好像还等着她继续说,隔了许久,千月接着说: “…… 历历在目呀!很有戏剧性呢!不过呢,具体情况我是不会跟你们说的。 ” 千月喝了口水,大庭广众下伸了个懒腰, “ 要是能再见井襄一面就好了,她高高的个子,平时朴素的马尾巴 —— 印子,你说,对自己,她怎么就那么不注重修饰 …… 不对! ” 

    千月呼的坐直了,音调也提高了: “ 印子,你看那个! ” 她指指刚才张军说的那个背对着他们坐的女孩儿, “ 那个梳马尾巴的,怎么那么象金井襄呢? ”

 

 

 

 


风再起时 4 - 7

作者: urbandweller

来源:未名空间

 

     命运最初的时候将我们推进很多不可控制的事情里,可慢慢的其实还是我们自己选择了不离开 ,就像长时间之后的爱情。

     刘浪回到家已经 9 点 , 正碰上要出门的赵轩 , “彻夜未归 , 你小子干什么坏事去了?”

    “没什么 , 就呆在办公室 . ”

    “什么时候读书这么用功了 ? ”

    “没有 , 电话讲了个通宵 . ”

    “想女朋友想得这么厉害啊 , 你们都交往 5 年了 , 还这么甜蜜 , 嘻嘻 . ”

    赵轩是刘浪另外一个舍友 , 他老婆在离芝加哥 8 个小时的一个学校读博士 . 他和他老婆高中的时候认识了 , 去了不同的大学 , 但他们的长距离恋爱在不断的火车往返中生存了下来 , 大学毕业就结婚 . 可到了美国还是分居两地 , 只是火车往返改为每月的汽车往返 , 赵轩的半新丰田佳美也积了不少的 mileages.

    “赫赫” 赵轩的话让刘浪一下想到了还在中国读硕士的女朋友慧 , 心里有些内疚和尴尬 , 只是赵轩没有听出他这个干笑中的窘迫 . “羡慕啊 , 我跟我老婆都快没什么话讲了” 赵轩说得有点无奈 , 怕刘浪听出话里的无奈 , 连忙补了句 , “我也要给我老婆打个电话 , 甜蜜甜蜜” . “嗯 , 你忙 , 我复习去了 . ” 刘浪这句说的更心不在焉了 . “嗯 , 走了 , 回头聊 . ” 赵轩说着就出门了 . 刘浪洗了个澡 , 正对着镜子边擦头发边发呆 , 手机响了 , 让刘浪一惊 . “ hello? ”

    “是我 , 你起床了啊 ? ” 是慧

    “嗯 , 这么晚你还没睡啊 . ”

    “不知道怎么了 , 今天晚上睡不着 . ”

    “怎么了 , 是不是病了 ? ”

    “也不是 , 也许最近忙了点 , 压力大吧 , 你呢 , 书读得怎么样了 ? ”

    “还没怎么读 , 老板的活还在敢 , 烦”

    “那你就少点时间玩 , 多花点时间干活复习 , 等考完试你就可以回来了 . ”

    “嗯 , 你也早点休息 , 多睡会”

    “再陪我说会 , 我挺想你的 . ”

    “我正要出门见老板呢 , 回头再跟你说 , 我挂了哦”

    “哎 , 好吧 , 你晚上回来再给我打吧 . ” 挂了电话慧有点失望 , 想着为什么刘浪总是对她不那么热情 , 宿舍的莉莉跟她男朋友早也打晚也打 , 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 , 认识刘浪都 5 年了 , 他好像从来没有陪她好好聊过 , 他从来都是很忙 , 总是那样淡淡的 , 去了美国后 ,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慧主动给他打的电话 . 慧越想越觉得委屈 , 但是心里那一点点小刺痛让她停下来不再往下想。“ 也许刘浪就是这样一个对什么无所谓的人吧, 而我喜欢的就是他这种无所谓吧。”慧推门走进宿舍,上了床,在黑黑的床帘里传来她一声轻轻的叹息。

5 .

    有时候我们思念的只是当时自己的心境罢了。。。

    又是一个美丽的下午,阳光透过玻璃天花板洒近这个小咖啡馆,落在小早身上,暖洋洋的,有种恍惚的感觉。一杯 caf é latte ,一个有着落寞神情的东方女子在阳光下眯着眼睛,一头长长的黑发在冬日的阳光里铺着一层金色的光晕。这是小早最喜欢的咖啡馆,小早喜欢这里弥漫着的咖啡香味,喜欢这里能够晒到阳光的天花板。小早很多个下午就是在这里消磨过去的,一杯 latte, 一本书,一段独处的时光。

    “ Hi, you again.”

    “ Hi, Muzio, how are you? ”

    Muzio 是小早政治系的学长, 意大利人,出身富裕,有着深棕色的卷发和温柔的笑容。小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美国读政治。最初是因为大三的时候,最崇拜的一个教授说过,搞政治的女人是最性感的,而小早的口语老师,那个美 国老 太太也一直跟小早说她自由独立的个性太适合美国了,于是去美国读政治的想法就开始在小早心里发了芽。再后来,考试,申请学校,签证,一路顺利,于是在小早那年生日的第二天,踏上了这块充满希望的土地,也来到了这所中西部的小学校。书读的很轻松,只是政治没有原来想得这么有趣,于是悠闲的日子就变得有些无聊。

    “ I am good; I knew you will be here. Do you mind I join you? ” Muzio 从第一次看到小早就宣称喜欢上了她,总会找机会约小早。

    “ Of course not, please. ” 小早微笑的说。

    “ what ' s going on with you? You look different. ” 小早被 Muzio 深邃的绿眼睛看得有点心虚,于是低下头搅起杯里剩下的咖啡。

    “ Nothing special, why?”

    “ I don ' t know, just feel something, you look happy. ” Muzio 的话让小早想起每个晚上跟刘浪的通宵电话,从没少过 5,6 个小时的,小早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哪来这么多话好讲。跟男朋友明怎么都没办法煲上电话粥,而跟刘浪什么都能讲,一接电话就像是粘在话筒上了,怎么都挂不掉。课间,午餐,黄昏的时候刘浪也会突然打来电话,短短的聊上几句,给小早一点点的惊喜和期待。而明天刘浪考完时,就要开车来看小早了,一想到这里小早就很雀跃。

    “ I don't need reason to be happy, am I?”

    “ of course, but usually you look more like a lonely kitty. ” Muzio 微笑着说。

    “ am I?”

    “ yes, beautiful one. ” Muzio 说的很真诚,但小早不知道怎么回答。

    “ So what is your vacation plan?”

    “ I am going back to China for this winter break, you?”

    “ I am going back to Italy, and join my family for a trip to Paris.”

    “ Paris? Wow……”

    “ You been to Paris before?”

    “ Only in my dream, but someday I will visit Paris for sure.”

    “ You should go with me, my father has a house there, I have been there formany times, and it is so romantic, you will love it. ”

    小早知道 Muzio 很喜欢自己,虽然告诉过他自己有男朋友在中国,可他身上那种欧洲男人特有的温柔,体贴,和坚持还是很让小早受用。

    “ It is nice for you to ask, I wish I can.”

    “ It's ok, you must miss home a lot.”

    “ Yes, indeed. ” 小早望向窗外,一个手拖着下巴,沉浸到回忆里。一年前的某个冬日

,她也是在湖边的茶楼里眯着眼睛,只是那个时候身边有好多朋友。

 

标 题 : 风再起时 -6

     生命中的有些片断会一直在我们的记忆里定格 , 成为永恒 .

    “我已经看到你们学校的体育馆了,我就到了,小早。”

    “嗯,我在门口等你。”刘浪就要到了,突然间小早觉得很紧张。

    “我是一辆红色的福特。”

    “好。”

    远远的刘浪就看到披着长发,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小早,心里一阵紧张。“你是怎么了,刘浪,你都见过多少网友了,有什么好紧张的。”刘浪对自己说,然后把车开到了体育馆门口。

    小早看到红色的车停在了门口,从里面走下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他就是刘浪了。看着刘浪微笑着走向她,小早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小早。”刘浪终于看清楚面前这个对着他微笑的女孩了,个头挺高的,身材很好,在他见过得那么多女网友里 , 小早算是中等漂亮 , 但是身上有种东西让刘浪觉得特别 . “刘浪”小早没见过刘浪的照片,眼前这个人不是很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让小早胃里一阵翻腾。

    “你等了很久了吧?”

    “没有。。。你饿了吧。。。我带。。。你吃饭去吧。”不知怎么的,小早说话有些结巴。

    “嗯,好。地方你挑,我请客。”

    “我来开车吧,你开了这么久车一定很累了,我也比你熟悉 local. ”

    “嗯 , 没问题 . ”

    小早把车开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家美国餐馆的停车场 , 可是不知怎么的怎么都停不好车 , 折腾了好几次 , 最后还是刘浪停了进去 . 小早很尴尬 , 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紧张成这个样子 .

    叫了菜 , 两人又开始聊开了 , 刘浪发觉自己很喜欢跟小早抬杠 , 小早气鼓鼓的样子很可爱 , 就像只有点抓狂的小猫 .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这已经是小早第二次打翻水了 , 小早尴尬的真想找个洞躲起来 . “没什么 , 没什么 . ” 刘浪觉得这个小早很有意思 , 怎么这么紧张 , 但是一说起话来就丝毫不怯场 .

   “我也不知道 , 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 很谢谢你开 7 个小时的车来请我吃饭 . ” 这时候两个人已经结完帐在小早校园里并肩散着步 .

    “嗬嗬 , 比起我给你打得电话 , 这 7 个小时算什么 . ”

    “是啊 , 我也觉得奇怪 , 我们两个人怎么这么能侃 . ”

    “是啊 , 我也这么想 , 这个东西感觉上瘾 . ”

    “怎么样 , 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 ”

    “当然没有 , 你这么漂亮 , 这么活泼 . ” 刘浪说的很快 , 他的经验告诉他 , 只要是个女孩子都爱听这个 .

    “可你一定见过很多网友的 , 难道就没有美女 ? ”

    “有 , 但是大多数比你都差远了 . ” 其实刘浪见过的大多是美女 , 也不是他小子运气好 , 只是他如果没确定人家是美女 , 他根本就不会花时间去见 . 小早算是个例外 , 刘浪也在纳闷 , 自己这次怎么没看照片 , 就跟人家聊这么多个通宵 , 还冒冒失失的跑来了 .

    “你这么说是故意恭维我的 , 我才不信你呢 . 我自己知道自己 , 不能算是个大美女 . ” 这个小妞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 刘浪心想 .

    “美国这个地方 , 美女少 , 这可是事实 . ”

    “嗬嗬 , 就你嘴贫 , 对了 , 你真的要连夜开回去吗 ? ”

    “嗯 , 我明天下午还要跟老板 meeting. ”

    “可再开 7 个小时会很累的 , 通宵开车太危险了 . ”

    “没什么 , 这些天通宵都习惯了 , 也不困 . ”

    “真是辛苦你了 , 那我还陪你讲电话聊天 , 免得你犯困 . ” 小早的眼睛在路灯下亮亮的 , 刘浪心头一热 . “那就多谢了 . ”

    “没什么,你能来看我,我就很感动了。““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就来了。”这话刘浪说的很真实。

    “你说我们这些天都聊了些什么,我们怎么有这么多好聊得?”

    “说实话我也记不清楚了 , 好像什么都聊 , 我好像一辈子没跟一个人说过这么多话 . ”

    “嗯 , 我也这么觉得 , 很奇怪 , 感觉有点疯狂 . ”

    “嗯 , 是挺失控的 . ”

     校园里没什么人 , 偶尔的路灯和远处教学楼里的灯光也在清冷的夜里闪着橙色的光 .

    “刘浪 , 看 , 今晚的星星好美”刘浪抬头望着夜空 , 果然满天的繁星 .

    “我多久没有抬头看星星了…”

    “人往往会忽略就在我们身边的美 . ”

    “是啊 , 我平时太忙了 ,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了 . ”

    “对了 , 你过年回去吗 ? ”

    “要 , 我可想家了 , 想我的家人 , 朋友 , 还有好吃的 . ”

    “嗬嗬 , 你们南方人真是爱吃 , 我们北方人就没这么讲究 . ”

    “吃当然重要哦 , 是生活品质的主要内容 , 当然了吃的环境也很重要”

    “南方女孩子就是小资 . ”

    “嗬嗬 , 这是懂得享受生活 . 我知道我的城市每一家好吃的馆子什么菜最拿手 , 有机会你来玩 , 我带你去吃个遍 . ”

    “嗯 , 只要是你请客 , 我当然乐意 . ”

    “嗬嗬 , 就你小气 , 没问题 . ”

    “几点了 , 很晚了吧 ? ”

    “ 9 点多了 , 我也该上路了 . ”

    “嗯 , 早点出发早点到 . ” 在走向停车场的几分钟里 , 两个人都没说话 , 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 .

    “小早 , 今晚我过得很开心 , 谢谢你哦 . ”

    “嗯 , 我也是 , 真的”

    “那我走了 , 小早 , 你要保重哦 . ”

    “好 , 开车小心 , 刘浪 . ”

    小早看着刘浪车的红色尾灯越开越远 , 直到消失在夜色里 , 心里觉得暖暖的 .

 

标 题 : 风再起时 -7

    男女之间就是一场相互折磨的游戏 .

    小早的电话一直陪着刘浪开回芝加哥 , 那时天已经天亮 , 刘浪好困好累了 , 总算到家 , 他到头就睡了 . 下午刘浪跟老板的 meeting, 他也是强打着精神 . 老板还以为他病了 , 也就没怪他 . 剩下的一天 , 刘浪都窝在家里休息 , 睡睡醒醒 , 醒着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小早 , 那个有着黑色长发 , 穿着红色羽绒服的猫样神情的小早 . “我一定是病了 ,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想她 . ” 刘浪这么安慰着自己 , 可小早的声音 , 亮亮的眼睛 , 小早的微笑… . “天那 , 我这是怎么了 !! ”好不容易过了一天 , 刘浪一直忍到第二天中午才给小早打电话 .

    “小早 , 是我 . ”

    “刘浪 , 你还好吗 ? ”

    “我一天都在睡觉 , 好累 . ”

    “我也差不多 , 整天都窝在家里睡觉 . ”

    “像只可爱的小猫 . ”

    “嘻嘻 , 你怎么也这么说我 , 我怎么不觉得自己像小猫 . ”

    “我也说不清 , 可能是你的眼睛 , 你抓狂的时候的表情吧 . ”

    “真搞不清楚你们 , 对了 , 我赶着去上课 , 回头给你打 . ”

    “嗯 , 好 , 我也没什么事 , 只是有点想你 . ”刘浪话说出口就有点后悔 .

    “我也是 , 你好好休息 . ”小早听得心里有点甜甜的 .

    晚饭 , 轮到刘浪另外一个舍友雷晓刚做饭 , 尖椒牛柳 , 麻婆豆腐 , 西红柿蛋汤 , 土豆丝摆在桌上,王子,刘浪,赵轩,雷晓刚四个人围坐在饭桌边,边吃边聊天。

    “晓刚,你这个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哦。”

    “是啊,是啊,这个牛柳嫩嫩的,味道比很多馆子里的都好,你未来老婆就走运了。”

    “嘻嘻,你们这些人,吃就吃吧,这么多话。”雷晓刚笑着说 , “对了 , 赵轩 , 听说你们系又来了个女的 , 好像是你们学校的呢 . ”

    “嗯 , 是的”

    “你认识吗 ? 不知道漂不漂亮”刘浪问道 .

    “不漂亮 , 不漂亮 , 你不是自己有了 , 干吗还要打人家主意 . ”赵轩说的有点急 .

    “我只是随便问问 , 你这么急干嘛 , 看来你一定认识人家 . ”

    “是我师姐 . ”赵轩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 2 年前 , 他第一次看到雨荷的那个下午 . 那天他在一个人实验室里 , 突然有人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 抬起头 , 看见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背着阳光站在门口 . “你一定是赵轩吧 , 我是王雨荷 , 阎 老师的研究生 . ” 走近了 , 一张清秀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 那时的他有点看痴了 .

    “师姐 ? 现在变成你师妹了 . 真好玩 . ”

    “对了 , 晓刚你现在跟曼丽怎么样了 ? ”刘浪插了一句 .

    “什么啊 , 我们俩没什么的 . ”

    “人家曼丽对你可是很好噢 , 整天找你 , 一定是喜欢你的 . ”

    “我知道 , 可是我对她没感觉 ,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长得这么难看,你就不要捉弄我了。”

    “曼丽就是长的不怎么漂亮,但是脾气性格都很不错的啦 . ”王子一边喝着汤 , 一边说 .

    “她再好 , 我也不喜欢 , 再说了 , 我妈给我在国内介绍了一个 , 我们交往了都三个月了 . ”

    “三个月了 , 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 , 连我们哥几个都瞒着 , 你小子 , 今天要好好交代交代 . ”

    “也没什么好张扬的 , 她叫婷 ,22, 现在在德国读音乐 . ”

    “读音乐 ? 人一定很漂亮把 ? ”

    “从相片上看挺洋气的 . ”

    “相片上 ? 不要告诉我你没见过真人 . ”

    “没 , 不过我爸妈都见过她了 , 我只见过照片 . 不过每张相片里都挺漂亮的 , 长的也挺高的 . ”

    “你都跟她交往了三个月 , 看来你一定挺满意的 . ”

    “我看关键是人长的漂亮 , 身材也好 . ”刘浪打趣说 .

    “不是啦 , 她性格很可爱 , 我们也很谈得来 . ”雷晓刚笑着说 .

    “那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呢 ? ”

    “我放假回国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了 , 如果顺利的话 , 我想跟她结婚 , 把她带过来 . ”

    “结婚 ? 你都没见过人家 , 就想到结婚了 , 是不是太快了点 . ”

    “对啊 , 这个搬运工是不是做得太冲动了点 . ”

    “也不会啊 , 彼此感觉都很好 , 也说到过婚姻问题 , 看法都比较一致 . 大家都有初恋的感觉 . ”说这个的时候 , 雷晓刚的脸有点红红的 , “见面不过是看看相貌 , 这个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

    “可是 , 结婚还是需要慎重的 , 不是感觉好 , 相爱就好的 . ”赵轩说的语重心长 .

    “是啊 , 如果你们没有真正的在一起相处过 , 你怎么就能确定能够合得来呢 ? ”

    “别人相亲能够幸福 , 我也可以的 ,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悲观呢 . 再说了 , 我也说了 , 这个只是一个打算 , 我回去跟她见面相处几天再说 . 现在 , 这个只是我一个梦 . ”雷晓刚的语气变得有点重了 .

    “哎 ,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了 , 我们也只是为你着想 . ”

    “嗯 , 我知道 . 说点别的吧 , 刘浪你哪天走 ? ”

    “下个星期五的飞机 , 你呢 ? ”

    “下个星期四 . 王子 , 你呢 , 什么时候去加州 . ”

    “我也是下个星期五的飞机 . ”

    “赵轩 , 那你什么时候启程 ? ”

    “我手头还有点事情没做完 , 可能迟几天 , 反正我就开几个小时就到了 , 不像你们 . ”

    “总算可以回去了 , 我才回去过 , 可还是每天想回去 . ”

    “嗬嗬 , 你是想你的未来老婆把 . ”刘浪笑着说 .

    “少取笑我 , 你难道就不想你的妹妹 . ” 刘浪突然想到小早心里一沉 , 不知道说什么好 .

    “怎么了 ? 吵架了 ? ”赵轩关切地说 .

    “也没有 , 但是我总觉得跟她没什么话讲 . ”

    “哎 , 时间长了 , 都这样 , 我跟我老婆也是 . ”

    “哎 , 可她老是打电话过来 , 让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 ”

    “我老婆也是 , 有时候一天要打上个 20 来个电话查勤 . ”

    “ 20 多个 ? 这个也夸张了点吧 , 女人有时候很不可理喻 . ”

    “其实她们就是察觉出你们冷淡了不少 , 觉得没了安全感才会不断的打电话 . 其实这就是一种挣扎的表现 . ”王子说得很认真 .

    “你说得很有道理 , 看来还是王子你了解女人心 . ”

    “是啊 , 难怪 , 我们哥几个就你最有女人缘 . ”

    “哪里 , 我也是猜想的 . ”

    “我觉得女人就是生来折磨我们男人的 . ”

    “嗯 , 我那个也是 , 性子上来了 , 总让我做些很奇怪的事情 , 说那叫浪漫 , 我看来都是些很无聊的事情 . ”

    “嘻嘻 , 对阿 , 我老婆到现在还是 , 有时候我看来就是吃饱撑得 . ”

    “男女的思维方式本来就不一样 . 男人只有在追逐的时候才会不断的制造浪漫 , 而女人却是在被追上之后才在意这些 . ”王子想了想说到 .

    “对啊 , 好像真的是这个样子哦 . ”刘浪说的时候心里想着这些天跟小早发生的种种 .

    “也许是我们老了 , 没这个激情做这些了 . ”

    “哎 , 不说这个了 , 烦 . ”

    “对啊 , 还是想想回国怎么腐败腐败 . ”

    “嘻嘻 , 对哦 . 好多狐朋狗友很久都没见了 . ”

    “嗯 , 要热闹热闹 . ”

   “不管怎么样 , 大家都要好好享受这个假期哦 . ”王子心里都是加州明媚的阳光
 

 

 


标 题 : 疼痛的边缘1(上)

作 者 : nami

来 源 : 未名空间 

    巴黎的夏天因没有空调显得格外热。我一直躺在床上想,累了,没洗澡换衣就睡着了。我梦见北京,梦见我和木鱼友去美术馆看纪念二战胜 N 周年,他青着脸说:“跟你们小日本没完,不共戴天!”我哭着说:“木鱼,你怎么忘了,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啊!”然后他忽然变脸,和一帮小男孩用土块砍我,是那帮和我住一个大院的‘人之初性本恶'。。。我吓得赶快跑,他们追我,我玩命跑,觉得胸口闷得要窒息。。。闷醒了,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虽然是梦,为什么觉得被梦中土块砸得生疼?怎么会梦见那个人,他已经孤零零地沉睡在美国田纳西的黄土之下整整八年了,他,我青涩少年时期的男主角。

    我对 16 岁以前的生活从没有过太多关于快乐的回忆。我老爹是个挺牛 B 的建筑师,圈里小有名气,一聊天准提他年轻时和梁思成喝过茶的事。北京新建筑里有他的作品,他没事的时候老骑着自行车去遛遛,好像看自己干儿子似的。他还常常被老同学喻为‘民族英雄',是因为他娶了我那温婉善良的日籍母亲。我们从小就避忌提道的背景,走到哪都不谈身世,小时侯被人歧视惯了,所以离开出生的那片儿地界之后,没几个人知道我不是纯种。文革来时爸爸理所当然的难逃厄运被关了牛棚,背着牛鬼蛇神加特务卖国贼的罪名一关就几年,吃得苦就别提了。我妈千辛万苦的带着我姐躲回日本去,特忠贞地一直等着父亲,为这个跟我老爷都闹翻了。不过正因为我妈的忠贞,才使我和姐姐后来有机会在亲爹亲妈的爱护下茁壮成长。想想换了别人,早改嫁了。在打倒四人帮后父亲去日本和母亲团聚,于是有了我。我爹在日本不改英雄本色,他曾就读于帝国大学建筑系,后来凭着我姥姥借的几百万日元开了间建筑公司,一干就是九年,九年后我爹送我姥姥的生日礼物都不下千万,姥爷也为因父亲的才干和以德报怨跟我们家化干戈为玉帛了。

    五岁前在日本的生活很平静,我们没怎么受欺负。我上幼儿园时,姐姐上小学,虽然成绩好但从不张扬,从不提自己打哪儿来的,相当低调,有人问起来她就说我爹是跨国公司的,常不在东京。姐姐因聪明狡猾,老师都挺喜欢她,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属于日本。可到我一上学就完了,谁问我就一五一十地答,结果人人都知道‘西浅草小学'有个 ' 家财万贯 ' 的小杂种,很快就被定进黑名单。

    有天我搭地铁回家途中,被一帮五年级的‘女纳粹'给劫了,口气生硬地让我给钱请她们吃水果捞,我虽然小,可没见过这个,初生牛犊似的骂了句:“滚蛋!”撅着嘴绕过她们就使劲走,没走两步呢,就被人家下绊儿了了一狗吃屎,胸口先着的地,摔德心脏间歇,几十秒才喘上气来,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要完了呢,喊不出声,脸都白了,但始终没哭。可一回家我还是抱着我爹的将军肚大哭了一场,打那以后,我爹的司机就多了一份工作--- - 接我上下学。我姐死也不肯和我一块坐车上学,她说:“你别把我辛辛苦苦打下的群众基础给毁了,以后在学校看见我不许叫姐!”我一听就哭了,说姐你怎么不爱我呀。后来的几件事证明了我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和片面,而 Ayako 是多么早熟。我上小学二年级时我姐毕业了,一天我在操场上玩,忽然有人说:“那是 Ayako 的妹妹!”然后我看见一个光脑门儿,长得象巫婆似的女孩气势汹汹的冲我走过来,站在离我半米的地方开始跳绳,绳子狠狠地抽在我身上 , 生疼。幸亏我跑得快,一闪两闪跑远了,满心疑惑和委屈,想到 Ayako 的话,我才知道,在同学面前炫耀校花是我亲姐姐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我没跟任何人讲这件事,但后来那个“光脑门”跪着行大礼给我时,我才知道 Ayako 比我想的厉害得多。她才 12 岁,但她早就用零用钱长期雇佣了一群学长保镖,正是 Ayako 带了人把欺负我的女孩教训了一顿。和姐姐比,我整个一菜瓜,零用钱全都买贴纸和漫画了,从那时开始,我决心追随 Ayako 的革命轨迹,决不臭显,决口不提和家庭有关的事情。

    九岁我第一次回北京,当时我听不习惯当地人说话,自己的中文硬邦邦的,对生活环境极不习惯 , 虽然住的是宝钞胡同的独门独院,但没有美丽彩绘推拉门和塌塌米的房间少了一些柔和,当时我还落了个整天满世界找垃圾桶的毛病。冬天的北京,咔咔呸呸的吐痰声此起彼伏,我常常担心那脏污会象美国人的导弹,不小心定位发射错误炸到我。爸爸一不留神成了第一批改革开放后投资在华的海外华人,在北京开了间建材公司,并兼职作某建筑公司的荣誉顾问,我们家的日子混得还可以,考试升学我们还因为日籍加分呢。但是政府对咱好不等于爱憎分明的人民对咱也好,邻居外热内冷的德行老让我们觉着吃了死耗子。要不就是一帮小脚侦缉队的欧巴桑吃饱了搬个小凳坐一排,谁路过都逃不过她们的口眼。 “啧啧,回来啦看见没?还劲儿劲儿的呢,有什么呀,不就一汉奸吗?!”这是说我爸。

    “呦,都四十的人了还这么花巧,给谁看呀,瘦了吧叽的,真难为还生得出孩子来。那眉眼长头顶上呢!”说我妈的肯定是中年危机中惶恐不安的恐龙级肉弹。有时候女人的妒嫉可以把喜玛拉亚山给平了。 “呦,这小孩儿真白哎,跟白化病似的。”

    “人家吃生的长大的,叫你妈你也别炖鱼了,生吃,明儿你也那么白!哈哈!”那帮上到中三就退学的小子说我,我就用狠狠眼睛瞪他们。 “呵呵?别把眼珠子瞪出来,怎么着小杂种,说你了,练柔道啊要?!唉,你姐在家干吗呢?”说完不怀好意地浪笑。

    姐姐是最不愿意回北京的,大学毕就回东京工作去了。她永远记着小时候的一段恐怖经历 。有回新年一大早,穿着垂涎已久的外婆寄的小洋装上街臭显摆,一帮大院的孩子起着哄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上扬土丢土坷垃,女孩恨不得把她的新衣服给撕了擦鼻涕使。我姐哭着跑回家,我妈看见面无表情,但她没跟别人家长似的拉着小孩找人家去,她看着我那当时只有五六岁的可怜姐姐,递给她一根擀面杖说:“出去!他们丢你就还手,输了不许回来!”我姐从小就是大家闺秀的坯子,哪会抡擀面杖啊,结果她抱着擀面杖躲在一旮旯儿直到我爸妈把她找回家,据说脸都冻紫了。

    我就是在姐姐的谆谆教诲中了解了家乡人民的。我爹妈善良,有涵养,从来不会回应任何人的挑衅和诽谤,并警告我们也不许和同学计较、吵架。姐姐乖,从来不惹事。我爸知道我脾气直又倔,难免生事,所以高瞻远瞩让我从二年级起就练柔道,免得再被人欺负。到北京后,不是人家家长找就是满脸泥泞的挂花回家,回家肯定先洗脸换衣,然后没事人似的在家人面前晃。有时候太鼻青脸肿太疼了就躲在房间不出门,假装用功读书,泪水把作业本都打湿了,不敢出声哭,还得重写作业。怕我妈担心心疼,她爱面子,怕人家指脊梁骨说,这东洋女的不会管孩子,她会对我行家法的。

    战争是多么操蛋啊!这是我常常想的一个问题。上辈子的恩怨还得我们这代接着,我不认识他奶奶的什么东条英吉!他要活着,我活劈了他喂猪的心都有。就是他们连累我过着到哪儿都抬不起头的狗屁日子 --- 日本管咱叫‘支那妹,日本人民不认咱,没关系,日本人不地道啊, 犯了罪还不承认;可我妈嫁鸡随鸡,鸡蛋总随爹的姓啊?怎么同胞们就这么想不开,和孩子较劲啊?干吗给我起外号叫'流球小倭‘,再说给我起外号的叫秦圣英的老太婆也不高啊 ---- 还没齐我爸的上衣口袋呢!窦娥冤不冤?那也没我委屈,我能让大冬天下火!

    杨木鱼是唯一主动和我接近的同班同学,因为他和我有一点相似的东西,他也是‘杂种'。但杨木鱼没那么幸运,妈妈一早和他爸离婚回日本去了,每月会寄钱给木鱼,就是从来不来看他。他爸和我爸一单位 , 同为帝国大学毕业生,人很本分,会给人看相,于是因泻露天机身体不太好。杨木鱼也是老实巴交的一孩子,长得酷似《爱情白皮书》里的木村拓哉,戴个小眼镜儿,头发卷卷,眉清木秀,皮肤白白的,好几次上工厕人家都给他指女厕所的门,他乍一看太象个姑娘。

    我刚到北京的时候,木鱼跟农奴见着长工似的高兴,总算有个同类出现在他的世界了。木鱼不会讲日语,我的中文还是靠他成熟起来的呢,每当我想和他谈谈日本或他母亲,他一定是底下头沉默不语了。我们在一起虽然话不多,只是一块儿打打乒乓、跑跑步什么的,但仿佛我们有天生的默契,到了寒暑假更是形影不离。平时他天天早上在楼下等我上学,我们的接头暗号是布谷鸟叫,木鱼曾因在寂静的冬天黑蒙蒙的清早发出叫声时被人泼了一头漱口水。放学我们也互相等,高年级的男生经常取笑他:“呦,木头疙瘩?!又等媳妇那?!”他很少说话,一出声一定招一顿好打。有一次我们放学回家,路上遇见几个在社会上混的小流氓,其中一个穿着大喇叭裤汤头的小子晃过来说:“嘿,小豆包!听说你挺阔的?借点钱给哥花花吧?”边说边用手推搡杨木鱼瘦得跟相片似的小肩膀。木鱼咬着嘴唇低着头,慢慢移动着身体挡在我前面。 “你他妈说话啊你?!”又推了一把,木鱼打个趔趄,踩到我的大脚趾豆儿。 “干吗啊你们?!欺负小同学算什么本事啊你?!”我把木鱼拉到一边,冲着爆炸头喊。 “呦呦呦?!还没见过鸡撒尿呢?扒了你信不信?我还就欺负你们这俩小日本了今儿!”说着他一巴掌打下来,我个子又小,十七八的孩子对我来说如猛虎一般。我躲!他一看落空,左手伸出来抓我右手又送上耳刮子来。我抓住他的手一拧,他哎呦着,我照他屁股就顶了过去。他吃惊又恼怒吼着:“嘿?!小丫头片子,我就不信治不了你 ? ”我那点柔道功底还不够三分之一瓶儿醋呢,哪是他们的对手啊?三下两下就招不住了,挨了一个平生最大的嘴巴子,血登时顺着嘴角流下来。 “你们要多少?!!!”所有人都回过头看木鱼,怎么看怎么不信声是打他那来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听木鱼这么大声说一句话,还是倍儿大声说的,他毕竟是个男孩,想保护我又无能为力,所以急了。 那小流氓停了手:“呵?英雄想救大美妞儿啊?得,越多越好,明天下午你们学校门口见!不许告 家长和 老师啊,要不然这小丫头就悬了啊!”

    那次是我和杨木鱼第一次拉手,好像那样我们才能得到安慰和力量。我们走到护城河边坐在围墙上,看着夕阳在那一潭死水中荡漾,长长的柳条在晚风里摇曳,倒影一地,一些人蹲在戳着‘禁止垂钓'牌子的河边钓鱼,那年头,什么都逃不过人们的嘴,麻雀、青蛙、蚱蜢、知了,免费的鱼自然更求之不得,北方人要好得多,至少不吃 Tom 和 Jerry, 广东人就没谱了。 “你真打算给他们钱啊?!怎么跟你爸说啊??!”我看着水面上飘着的柳树叶,又有血从牙齿渗出来。 “给,我会有办法的,又不是第一次!”木鱼用十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悻悻地说。 “啊?不是第一次啦?!你到底交几家保护费呀?!怎么不跟我说啊?!”木鱼从没跟我提过。

    “我没事,怎么也是个男人,只要他们不找你麻烦就行。”木鱼转过头,好像在提醒我他的性别不容女生为他出头,四百多度的镜片后全是坚定。那天我平生第一次对性别有了明显的判断,看着木鱼的脸,仿佛望见他头上冒出一圈伟岸的光环,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占据了胸膛,呼吸有点急促。 第二天放学,我清清楚楚的看着木鱼把一张十元大钞给了‘爆炸头',十块钱在当时可是一笔可观的巨款,五分的巧克力冰棍能买二百根!大雪糕也得一百呀!看得我这叫一心疼!对方黄牙一龇 , 拍拍木鱼的头说 : “这就对了,以后每个月都一样记着啊!”木鱼仍是不出声,抬头看着一群市井少年快乐地扭屁股伸长胜利的腿,够着全身乱想的二八车呼啸着远去,眼里充满了傲慢与蔑视,倾斜的嘴角上吊着一抹狡睫。我当时想,这种表情怎么会出现在一小孩脸上呢?

    后来校门口附近出现过一次大规模的持械斗殴,听说一死多伤。那会正严打呢,联防和派出所的都出动了,没跑了的全进了局子,审完接着抓其他的,该送劳改送劳改,该送工读学校的送工读学校,听说那个‘爆炸头'给判到新疆八年。后来我们学校门口清静了好一阵子。 那天我和木鱼分外开心,跟四五年解放时候全国人民的心情一样激动!坐在冷饮店喝着酸奶吃驴打滚儿,然后在售货员疑虑我们是暴发户还是小偷的眼神里各拿着两支北冰洋的大雪糕,溜溜达达出门奔我们的‘会议地点' ----- 故宫护城河边。紫禁城在我们心里绝对神圣,那里凝聚着整个北京的精气神儿,人要进了紫禁城,心情回豁然开朗,那叫一大、一豁亮,真痛快,每每望着那进在咫尺的八角楼,我就想:哪天我才能把它买下来呢? 我高兴的对木鱼说:“天意啊,看,坏人终有恶报,老天对我们真好!” “你以为呢,他们还不是为了我的保护费。”木鱼习惯地合着四脂象口罩似的盖着鼻子和嘴巴,大拇指托着下颚眼光弥漓地说。“啊?和你有关?!”我吓一跳,觉着事大了,警察立马儿就要来了似的。 “我只是告诉‘爆炸头'交钱的时间地点跟告诉二包他们那帮的一样,他们一见面就急了,就出事了,我们才没事了呗。”

    我怔怔的看着木鱼,我靠,我忽然特崇拜他,他比我想像的聪明多了!就是那次以后,我铁定自己爱上木鱼了,我不知道那算不算爱,就象潘金莲对打虎英雄的倾慕。我每天都醒得早早的,不用木鱼叫就已经在街上站着等他了,还特爱上学校,因为可以花一天的时间和木鱼一起。我还常把早餐的‘蜗牛'巧克力省下一块给他,见女生跟他说说笑笑的心里就泛酸,我当时已经看完《红楼梦》了,老以为自己是林黛玉托生的。就这样我们一起读了小学又读同一间中学,到高中时我们已经到了“七年之氧”的历程了。木鱼聪明,学习好,老师都挺待见他,围着他讲东讲西的小女生就更多了,木鱼看上去是个呆瓜,可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我妈老说他早熟,象个“小大人儿”,什么政治啊,军事啊,艺术啊,没他不能砍的,我妈就喜欢嘴甜的难孩子,常常被木鱼逗得哈哈笑,待木鱼跟待亲儿子似的。可想,我妈都被他侃成这样,就别说其他女孩子了。八十年代末的北京人已经有了明显的崇洋心理,一听他是“混血儿”就更好奇和追捧他了。对我而言,日本是耻辱,一直讳莫如深,但对木鱼来讲是护身符,至少在学校那片小小的世界里,他可以得到一种学校之外没有的满足。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是大学教授的女儿,长得一般,天天找木鱼研究数学题,木鱼也不闪她,他们的交往范围只限校园,放了学,木鱼还是乖乖的骑自行车载我回大院。

    高中时的木鱼已经相当成熟了,不会因为别的女孩子而让我不开心,他早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可以和他相依为命到最后的那个人。但也是高中开始,木鱼开始变了,不再象以前那样作不言不语任人欺负的闷蛋了。木鱼和他爸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他一直怪他爸没留下他母亲,让他从小失去了母爱。木鱼的爹也够狠,他永远都会拒绝木鱼母亲要见儿子或要木鱼去日本探望的请求。再加上他爸整天出差满世界飞,根本没时间管木鱼,木鱼几乎是靠他母亲写的信建立的人生观,虽然他妈不能来看他,但他对妈妈的依恋始终很浓。他爹发现木鱼学抽烟,木鱼被痛打了他一顿,而且他不许木鱼和那些品德不优的孩子一块混,那帮孩子来找木鱼,他爹劈头就给人骂跑了,让木鱼大跌面子,也从此竖起了反叛大旗。木鱼家家旧房子的一间卧室门至今还有一大窟窿,是木鱼和他爸吵急了,竟出了重拳,他爸一躲,门就曹了秧,也不知道当时木鱼哪来的狠劲!他爸一看也急了,回身跑厨房拿了把菜刀要剁他,还好他跑得快,要不然他那北京首席建院首席研究员一世英明的爹就成杀人犯了。我问木鱼为什么,他毫无负罪感地说,他把他爹在美国花五十美金买的电动刮胡刀以至一百人民币的价钱给卖了?!


     其实和木鱼混在一起的孩子都是我们同学,这帮孩子什么毛病都占:抽烟、打架、喝酒、泡马子。但是,他们的成绩全都排在全年级前十名里 , 而且都是书香子弟,样子嬉皮但都不坏。这是让所有老师和同学都极为困惑的一件事,当今的孩子都怎么了?不是说“龙生龙凤生凤”吗?怎么个个都成了有学无品的了?那帮孩子都处在反叛的年龄,在家都挺乖的,自己的爹妈都以为自各的儿子是标兵呢,一出家门再看,一群初生小狼。其实他们哈木鱼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有钱买烟喝酒,木鱼从小就会用钱卖交情,要面子,想要别人的尊敬,于是就趟了混水。他本来文邹邹的不会打架,和他们一起偏装成会打架的样子,有次火并结束后作总结,他们闲木鱼出手不狠,木鱼却故作神秘的说:“我打中了他的要害---左边第三根肋骨。”把一帮人都气翻了,差点跌到护城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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