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期  2006年5月22日 星期一 主办:未名空间(www.mitbbs.com) 未名交友(www.jiaoyou8.com)

暴力史 16-17 作者: leftmind 来源:未名空间

风再起时 13 - 17

作者: urbandweller 来源:未名空间
疼痛的边缘---(二)上 作者: nami 来源:未名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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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 : 暴力史 16-17

作 者 : leftmind

来 源 : 未名空间

下卷 地久天长

暴力史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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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 年 3 月 15 日   16:40   帝都   海淀某公司楼内

    罗强沿着公司内部的楼梯下楼。公司占用了这栋不算高的楼房的最顶上三层,房间全部都在四周,中间部分是个大天井。顶楼天棚是许多块巨大的玻璃窗,下午的阳光投射进来,懒洋洋地照在罗强脸上,显得他神色平静。

    一个同事 —— 准确的说是 “ 前 ” 同事 —— 走过来了,看见他后就立刻低下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时,两只竖起来的耳朵听到他在嘟嘟囔囔:  “…… 限我 30 分钟内离开,派保安跟着我。既然派了,怎么不找个智商高点的?就是说去个洗手间,这不就出来了么?派这么弱智的保安,顾世安是不是智商也有问题? ”

    同事等他走过,停下来看他一眼,转身进了旁边一个门,回身把门关上,开口问: “ 小刘儿呢? ”“ 去顾总办公室汇报这个月收支去了。怎么啦? ” 出纳小赵儿抬起头来。

    该同事左右瞧瞧,确定小小的办公室里再没别人后,开口道: “ 刚才罗强从我身边过,你不知道,当时他那表情 —— 呆滞又安详,嘴唇微动,倒像是电视上的发楞功顽固分子被洗脑时的状态。看来打击是够大的。顾总这次是不是有点过? ”“ 搞不清啊,罗强那人你也知道,比较怪异 …… 难说! ” 本来还想多发表两句议论,想到要说到顾总,小赵儿还是把嘴闭上,不多说了。

    罗强继续前进,下了一层楼,忽然停住了。侧头看了看墙,然后全身不动,只有两条腿向后移动,静止,保持刚才的转头状态,盯着墙上的消防栓看了一会儿 —— 一般的消防栓里只有个折叠多层的尼龙水管,不过这个有点特别。

    从外面看,好像写着 “ 消防栓 ” 三个字的玻璃还挺厚,罗强低头看看自己 500 块钱新买的 “ 森达 ” 皮鞋,有点舍不得。他左右四顾,旁边一个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门里面的一个同事看见是他,笑容凝固在脸上。罗强和善的微笑: “ 我想借把椅子用,只用一分钟,可以吗? ” 同事看看他旁边的转椅,又看看他散发着神秘微笑的脸,拼命的点头: “ 可以可以! ”
    “ 谢谢! ” 罗强微微鞠了一躬,姿态像个矜持谢幕的话剧演员,拉着椅子出去了,出门后,还轻轻的把门带上。

    他走到消防栓前,抄起椅子,抡向玻璃,玻璃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不过他什么都没听见,从 5 分钟前,他耳朵里就只有一种 “ 吱吱 ” 的尖叫声了。他把椅子轻轻的放在旁边,伸手拎出了水龙旁边的短柄太平斧。真沉,比预料的沉多了,不过他知道不能事事尽如人意这个道理,所以很满意现在这个装备。于是他继续下楼,走向下面的总裁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的门半开着,里面传出来会计小刘儿的声音: “…… 上个月我们办公支出是92756.31 元 ……”

    罗强轻轻的拉开门,右手倒提着太平斧,站在门口 —— 这一姿态据半小时后惊魂稍定的会计小刘儿讲,罗强 “ 一身黑西装,倒拎红色短柄太平斧,威风凛凛,杀气腾腾,颇有江州劫持法场黑李逵的风采。 ”

    四五个人环绕着顾总的老板桌坐着,都低着头看资料。有那么三、五秒钟时间,屋里的几个人没有注意到他。还是 40 岁不到的顾总抬起头来,看到罗强,呆了片刻,厉声道: “ 罗强,你要干什么? ”

    罗强双手举起斧子,嚎叫了声: “ 顾世安! ” 杀将过来。

    没人有反应,所有的人都呆了。罗强直奔老板桌,当他从桌前半米远坐着的两个前同事中间穿过的时候,皮鞋被一个人的转椅的一只脚给绊了一下,他身体前倾,趔趄了一下,胯骨撞到老板桌沿身体才停住,可是双手举着的斧子控制不住,靠惯性朝前劈下。

    顾世安下意识的侧头,太平斧下部的锋刃剁在他右肩上,轻微的 “ 咯喳 ” 声,好像是身体的什么东西断了。顾世安呆坐在大班椅里,有一秒钟的时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大家都愣住了,包括罗强,好像他是个局外人。然后罗强恢复神志,双手上抬,又抡起斧子。会计小刘开始尖叫了,调门超过离婚前全盛时期的玛丽安凯丽!

    这时候旁边一个男人扑过来,从侧面撞到罗强身上,两人一起摔倒在旁边的地上。由于罗强在下,脑袋结结实实的碰在老板桌的下沿,很快昏了过去,他持续了 3 秒钟的演出就此结束。昏过去前,他想,刚才脚被椅子绊的可真疼!我的新皮鞋不会蹭坏了吧?

    冷刚趴在罗强身上,并不知道他已经昏过去了。连忙双手死死的掐住罗强的脖子,持续了几秒,发现罗强闭着眼,完全没反应,心想不会掐死他了吧,双手立刻没了力气。抬手在罗强脸上轻拍了两下,还是没反应。他半挺起身,回头说: “ 都回来,都回来,谁来帮帮忙? …… 行了,行了!小刘别喊了! …… 别叫了,已经制住了! …… 小宋,你稳定一下小刘。 ”

    等混乱的局面稍微安定,两个男同事过来,用领带把还昏迷的罗强捆住手脚,小宋开始打 119 报警。大家这才想起顾总还坐在大班椅上没人管。

    顾总还是瘫坐在那里,出的血快把右半边身子染红了,头上都是汗。

    “ 顾总,你怎么样? ” 一个同事问。 “ 顾总,你先忍耐一下,我们已经打 122 叫救护车了! ”“ 顾总,这是毛巾,先把伤口按上! ”

    顾总开口了: “ 把桌上手机给我! ” 听了这个,大家都愣住了。 “ 把手机给我 …… 哎唷! …… 他妈的把手机给我! ” 顾总要伸手自己拿手机,牵动了伤口,疼到发怒了。冷刚过来,把手机递给他。他接过手机,按了一个键,手指忽然停住了,抬头看大家: “ 你们都出去! ”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 “ 出去!!! …… 放心,我死不了! ” 积威之下,大家开始退出去。 “ 把门给我关上! ” 顾总又喊。

    大家都出来了。这时候所有的同事都在底层的大厅里,议论声乱成一团。冷刚坐在地上,只觉得浑身无力。出纳小赵过来,拍拍他, “ 冷经理,没事吧?听说是你英勇救人的? ”

    一提这个,冷刚脑中立刻浮现起刚才的情景,心里忽然怕得厉害,心脏巨跳,脑子一阵迷糊, “ 哇 ” 得一声吐了出来,喷了小赵一脸。小赵下意识得猛推他,冷刚半身后仰, “ 砰 ” 得一声后脑勺撞到身后得柱子上,疼得直咧嘴。

    呕吐几下后,他又开始干呕。吐出来的东西味道很难闻,所以也没人帮他。同事们围过来,距离他 两米 远,都看着。一个人小声说: “ 瞧他这没出息劲儿! ” 大家互相对视,都嘿嘿嘿的笑了。

    已经呕吐完 20 分钟了,大家都离他远远的。冷刚在公司洗手间里使劲洗自己的胳膊和脸。门开了,同事小赵捏着鼻子进来了: “ 冷经理,顾总找你! ” 冷刚很意外: “ 什么事儿? ”“ 不知道,刚才顾总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就要找你,人还在担架上呢,就让停下,看来不跟你说完话,他是不会让人抬走他的。 ”

    冷刚出来,走到担架旁边。顾总咧咧嘴,说: “ 冷刚,一会儿你去帝都国际机场,替我接个人。是公司的客户,叫蒙东妤。她名字我写一张硬纸上了,在我办公室桌上。她是美国飞帝都的 CA8831 航班 6 点到,到时候安排她住昆仑饭店,房间已经订好了 …… 去吧。 ”“ 是。 ” 冷刚答。


    “ 还有,刚才谢谢你! ” 顾总看着他脸,用左手拍拍他肩膀。年纪跟他差不多,但是顾总即使被斧子剁了,一举一动还是颇有老总风范。冷刚点点头,看着顾总给抬走了。冷刚不想自己身上的味道薰到同事,绕过大家,回身走进顾总的房间,拿起桌上的硬纸片,端详了片刻,折叠好。这时候他手机响了,冷刚翻开手机盖。

    “ 你好,请问,你是 冷刚 先生吗? ” 一个标准女中音。

    “ 是我。 ” 听到这个声音,冷刚心里一动。

    “ 你好,冷刚先生,这里是帝国移动公司网络业务部,现在我们需要您登录你的语音信箱,请你输入您的密码,按键结束后请拨 ‘#' 号。 ” 冷刚心跳明显加快,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接到这样的电话了。

    一分种后,冷刚合上手机盖,站在原地,又发了一分种的呆。很久以后,当能冷静下来思考的时候,冷刚发觉,一切改变,都是从他接到这个电话开始的,就象雪崩,开始是一点,然后是惊天动地 —— 对别人不是,但对他来说是这样的。


暴力史  17

    冷刚下楼,走过马路,往前走了一段,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 “ 帝都机场 ” ,上车以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冷刚边说边想自己的刚才第二个电话的事 —— 接一个女人,取别人托她从国外带来的一个盒子,然后转交给指定的人。

    那司机开车的同时,侧头上下打量了冷刚一遍。冷刚急着赶到机场,也没在意,看看手表,已经 5:25 了。 “ 司机师傅,麻烦你快点,我赶时间! ” 冷刚说。

    “ 急什么急,急也没用啊,你看三环上这车! ” 司机说话有点阴阳怪气。三环上全是开不动的汽车,每一两分钟,才能稍微挪动点。开了半个小时,也没下三环,冷刚有点想上洗手间,可是想想这次的事情,决定还是忍着。

     6 点 40 ,出租车才到机场,连过路费一共是 132 元。冷刚拿出 150 元,交给司机。司机看冷刚非常着急,慢吞吞的把钱放进钱包,就没表示了。

    “ 找钱啊! ” 冷刚说。

    “ 这么个零头,你西装革履的大老板还要啊? ” 司机反问。冷刚现在难受的要命,开门就要走,

    “ 诶,慢着,师傅你要票儿吗? ” ,司机看他不要找钱了,更来劲了。

    冷刚没理他,下车,直接冲向洗手间。过了几分钟,冷刚出来,奔国际到达,心里有点急,实在是迟到了太多时间。机场里乱糟糟的,各种拉客人找活的司机到处乱窜,见人先是问句话,然后就试图拎包。

    冷刚抬头看航班到达情况, CA8831 航班已经到了。冷刚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刚才那个载他来机场的司机拖着个 lv 的拉杆行李箱,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冷刚看了一眼,侧面望去,那人耳朵的耳垂很大。

    冷刚看看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衣服里拿出折着的写着名字的纸牌子,举了起来,四面转身。

    一个三十几岁的女人,从他身边走过,过去两步,停住了,回头看看,走了过来,问冷刚: “ 我是蒙东妤,你 ……”“

    你好,我是来接你的,我叫冷刚! ”

    “ 你怎么才来,我等半天了,我都要自己走了! ” 女人有点不高兴。

    “ 抱歉,本来是我们老总来接你,可是他临时出点事儿,来不了了,对不起啊。 ” 冷刚解释。

    “ 啊?他出什么事了? ” 蒙东妤问。

    “ 嗯 ……” 冷刚有点犹豫,又想到她这次是来跟公司合作的,本来是肯定要见老总的,现在顾世安出事,恐怕瞒不了她。于是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 啊,会这个样子,他伤的不重吧? ” 女人完全不生气了,关切的问。

    “ 还不知道,应该没大事吧。 ” 冷刚说, “ 我先送你去酒店吧。 ”

    “ 好 ……” 女人说,左右看了一圈, “ 唉?刚才那个出租车司机呢? ”

    “ 什么司机? ” 冷刚立刻紧张了。

    “ 就是拿我拉杆箱的司机啊。我一共两个箱子, ” 蒙东妤晃了晃手里的一只小小随身带的 lv 拉杆箱, “ 这是一个。另一个在那个司机那儿。你来晚了这么多,我准备自己走了,刚才一个司机进来,帮我拉箱子,就在我身前啊,刚才看到你,给忘了。 ”

    “ 你那个大箱子也是 lv 的? ” 冷刚忽然感觉不妙。
    
    “ 是啊。 ”
   
    “ 你记得他长什么样儿啊? ”
   
    “ 没注意。 ”

    冷刚看看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肯定就是那个大耳垂的司机,那人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不太地道。 “ 他可能在外面, ” 冷刚说完,就向大厅外跑去。蒙东妤紧紧跟了出来。外面出租车倒是
不少,可是反复看了,哪里有那人的影子。冷刚头上的汗珠滴滴答答的开始往下淌: “ 请问,托你带的东西在你哪个箱子里? ”“ 当然在那个大箱子里啦, ” 蒙东妤看她一眼, “ 你急什么啊?不就一盒巧克力嘛?虽然盒子有点特别,不也还是一盒巧克力吗?我整个箱子丢了都没这么着急。东西丢了,赔你一盒就是了。 ”

    听了这话,冷刚顿时就是一种晚上做梦,从万丈悬崖上掉下来的那种感觉,空落落的,心里清楚,可是身上没劲儿。掏出手机,报警!

    晚上 8:40 ,冷刚从酒店里出来,还回忆着刚才那个警察的话。那个警察本来态度挺好,后来大概被冷刚缠的实在不耐烦了,最后说, “ 不是我们不想办法。而是我们没精力处理这种小案子!整个帝都,警察各个警种都算上,才 1 万多点儿,帝都光小偷都不止这个数儿,还不算这样顺手牵羊的出租车司机。你们又没票儿,没记住车号,实在没法找。这次这个拉杆箱贵点儿,也不过万八块钱,这还是折旧前的,里面东西这女士说了,不值什么钱。我们有限的警力还要处置更严重的案子。实话告诉你,今天这天刚黑,帝都都发现两具碎尸了!这种小偷小盗的,往后排都轮不上。 ”

    说到这里,警察的口气就有些揶揄了: “ 这位先生,看你还挺着急,您这案子案值太小,顶多给您备个案。这么小的案值,只有涉及到国家机密什么的才能算是重要!不过看您这样子,也不像在国家情报机关做事儿的不是?话又说回来了,要是涉及国家机密,也论不到我们啊,那是国家安全部的事儿,对不对? ”

    想到这里,冷刚叹了口气,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几声铃声过后,电话里一个标准女中音: “ 这里是帝国移动公司网络业务部,请您输入您的密码,按键结束后请拨 ‘#' 号。 ” 根据提示音,先后输入两个长长的密码后,电话接通了。 “ 我是代理 9 ,包裹损失! ” 冷刚的第一句话。

    一夜未睡。第二天上午,冷刚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心烦意乱。虽然昨天上面没说什么,询问情况后,只说 72 小时后再跟他联络。但他本能的感觉到不妙。这种无缘无故的感觉太困扰了。他无法做任何事。到了中午,他感觉无法忍受,在自己的房间里,拿起桌上的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了。

    “ 喂? ” 电话里是个老年男子的声音。

    “ 孙司,你好!我是冷刚!我想今晚见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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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 年 3 月 16 日   19:00  某住宅区内

    冷刚站在楼道里,面前的门开了,冷刚顿时闻到一股酒气。面前的孙司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人了,头发白了一大半,面孔有点红,大概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对比十几年前的他,冷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冷刚啊,你没什么大变化嘛 …… 进来吧。 ” 老头子挥挥手,很熟悉的动作,好像多年的时间在他这一挥之间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冷刚进门,由于太惊讶,他忘了开口说话。走进客厅,茶几上散乱的叠着许多报纸,最顶上一张报纸的大标题是 “82 岁诺贝尔奖金获得者和 28 岁新婚妻子的幸福生活 ” ,压题图是一张两人的旅游合影,仿佛祖孙两代的两张脸孔在照片上,颇严肃,都没有笑容。

    “ 来,喝酒。 ” 老头子直接拐进了厨房,拎出来一瓶半空的红星二锅头,给冷刚倒了大半杯, “ 我现在天天都喝点。 ”

    闻到刺鼻的酒精味,冷刚皱了皱眉头。

    “ 你为什么皱眉头? ” 孙司的观察力还是很敏锐,

    “ 孙司,你 ……”

    “ 我为什么喝酒?没事闲的呗 …… 你想说什么?你不喝酒?并且你要提醒我当年我告诉过你干我们这行的不该喝酒? ”

    “ 孙司,我 ……”

    “ 不要叫我孙司,叫我 孙 老师吧 —— 你当年的联系人是我,算是我教出来的 —— 我已经不是司长了。应该说,其实是副司长!嘿嘿,你注意到没有,平时叫什么 ‘ 张局 ' , ‘ 李局 ' 的,其实都是副局长;要是局长呢,就不带姓,直接叫 ‘ 局长 ' ,所以我这个孙司,其实是个副司长而已。 ”

    老头子又喝了一大口,抬头说: “ 你是今年来,第一个来我家做客的人,刚退下来那两年,我晚上还看看书什么的,现在我晚上最重要的事就是喝两口 …… 奇怪,当年我对喝酒很反感的。 ”

    “ 对了,阿姨呢? ” 今天会面的开始部分大大的出乎了冷刚的预料,他几乎忘了他来是想说什么了。

    “ 她去世了,几年了,我退下来的前一年去世的。 ” 老头子走到客厅另一端的一个架子前,架子上面摆着几个小镜框。冷刚猜那里面有他妻子照片,他们当年是少有的 “ 神仙眷属 ” 。 “ 如果退休前能进一步,我就能干到 65 。现在呢,我是 ‘ 副司,正司级待遇 ' ,嘿嘿嘿,李克农 50 年前就说过, ‘ 白区过来的不受重用啊 ' !白区,白区,干过干外勤的人,日子难熬啊。 ”

    冷刚本以为他会说道他妻子,没想到直接拐到了级别上,也没接话,两个人都沉默许久。

    “ 我开始见女朋友了!大前天刚见过一次。这架子上现在也没你阿姨的照片! ”  还对着架子,老头子没回头,忽然开口说。过了一会儿,老头子还是没动,说: “ 你怎么不说话? ” 冷刚张了张口,轻声道: “ 我记得当年你们很美满,虽然我见阿姨只有两次。 ”

    “ 美满,美满。 ” 老头子沉吟了片刻, “ 是,我们很美满。干我们这行的由于职业关系,往往朋友不多,我性格尤其 …… 孤僻。现在反思,这也是我上不去的原因之一。因此,有个好太太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尤其重要,我很幸运,我们当年是 ‘ 神仙眷属 ' 呢? ”

    老头子转过身来: “ 我现在想开了! ”

    “ 她去世两年的时候我就有点想找新老伴儿,你看,我日子过得很 …… 孤独。可是想起我们一起得好日子,我很惭愧,每次想起来脸上都发烧,骂自己不该忘记她。说来你不会相信, ” 他指指那张 ‘ 祖孙 ' 合影的报纸, “ 我专门听过他的讲座。 ”

    他拿起报纸: “ 我不懂物理,我也不是听他的物理报告。说起来是去年了,那时候这位大师刚回国,他的太太刚去世三、五个月。每次他做讲座前,都要放一个专门做的他和他太太的幻灯片,非常多,他一边放,就会说他太太是多好,还有他们在一起的事,话语不多,可是能听说他们感情非常深,几十年嘛,他非常非常的爱他的太太。当时,他眼圈红了,我掉了眼泪 —— 我这个人心很冷的,这么多年,我头一次掉眼泪。我有负罪感,我恨我忘记了她。 ”

    “ 结果,我听过他那讲座不到 3 个月,他就拿到了 ‘ 上帝恩赐的最后礼物,给我的老灵魂,一个重回青春的欢喜 ' 。我不信上帝,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不是亵渎了他的上帝。 ”

    老头子把报纸举在眼前,念道, “ 这位大师说, ‘ 很幸运地在每一个选择的关头作了对自己人生最有利的选择。 '—— 这话什么意思?这实际上是 “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的 PG13 版本。 ”

    他转头看冷刚: “‘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这种表达方式的版本是 R 级,限制级,太赤裸裸了,只有成年人才可以看。而现在 ‘ 很幸运地在每一个选择的关头作了对自己人生最有利的选择。 ' 这个版本,话这么说了,只要 13 岁以上都可以随便看; 13 岁以下,只要家长陪同也可以看嘛,哈哈。你看,多么完美,哈哈! ”

    冷刚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曾经的师长。事后他想,那一刻他的眼神里大概都是惊惶失措。老头子看他一眼,哈哈笑了: “ 你以为我在讽刺他吗?错了,我在赞赏,羡慕他。他一直是清醒的。 ……‘ 两弹元勋 ' 邓稼先,因辐射过量,癌症而死,终年 62 岁。他是怎么辐射过量的?一次试验失败,他亲自去收集有核泄漏的核弹,他可是试验的总指挥啊!总指挥自己去收集,哈哈!基地政委,司令哪里去了,许许多多的工作人员,应该干这个的人员哪里去了?那时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比他更该去的!结果呢,大家假意争取一番,不但没受辐射,还保全了自己的 …… 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 ‘ 名节 ' !那时候是 ‘ 文革 ' ,可是 ‘ 忠不忠,看行动 ' 的时候啊! —— 邓稼先,死了 20 年,墓木已拱。你看过采访他的遗孀的电视吗?她家里的家具陈设完全落后于时代;大师,正在得意, ‘ 老灵魂,重回青春的欢喜 ' 还在次要,关键是他这样子的人,为国家做过什么?现在国家给了他多少?他如此的得意!当年我为之报效,立志献身终生的国家啊! …… 两厢对比,我想开了!我痛苦过,不过我要承认,时代变了,国家需要的不是邓稼先了,国家需要的是大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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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刚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想孙司是不是精神崩溃了。忽然一句话涌上心头,他脱口而出: “ 孙司,当年你说的那些从事我们这行的意义呢,那些冷静却又让人热血沸腾的话呢? ”

    “ 热血沸腾 …… 你当年干这个单纯是因为热血沸腾吗?你是因为你爸爸的缘故!你不会说,但是我知道! …… 你不要争辩。我知道你怎么想,你想我信念坍塌了,对不对? ” 老头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 这几年我一直在反思,信念,我们的信念! ‘ 不要问你的国家为你做过什么,问你为你的国家做过什么 ' ! ”

    他停住脚步,盯住冷刚: “ 你知道你的国家对你做了什么吗? ” 冷刚茫然。

    “ 我问你,你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最勇敢的事是什么? ”

    冷刚想了想,摇摇头: “ 没有。我这辈子连架都没打过。 ” 冷刚笑了,一个男人,我居然都没有打过架! “ 你有的,你有过勇敢的时候! ”

    又想了想,冷刚说: “ 要说勇敢,勉强能算的大概是,上大学的时候,登山的时候,我救过一个女孩子。不对,其实也不能算是救了。 ”

    “ 嗯,我知道你会想起这个,是不是?说来听听。 ”

    “ 那时候我是在学校的登山俱乐部里。那女孩子跟我不是一个系的,后来俱乐部活动认识的。暑假刚开始的时候,俱乐部组织去登太白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 那女孩子落在后面,可能是我对她一直有好感吧,我也落在了后面。后来天快黑了,我们追其他人的时候,糊里糊涂的就滚到一个断崖下面了,大概有 7, 8 米 吧 ……”

    “ 你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嘛。 ”

    冷刚脸有点红: “ 嗯!很幸运,我们都是点擦伤。她一个女孩子,体力比较弱,后来我就把给弄上去了,当然,我自己也上去了。 …… 不过,我想,那也许不能算我救她。我当时参加登山俱乐部更多的是玩玩儿,那山崖超出了我的能力,如果我自己,我想我是上不去的。不过,当时,那女孩子在我身边,她挺镇定的,她就那么看着我,她说我们一定能行!她那人平时有点冷,但是目光很纯净,直率又质朴,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她那么一看我,我就又劲儿了 …… 最后,反正,我们是上去了。也说不上是谁救了谁,我想,或许,是她救了我吧。 ”

    “ 这件事对你很重要对不对? ”

    “ 嗯!我们爬上山顶,其实也就半个小时前后,不过都精疲力尽的,靠在一起。那是我第一次拉女孩子的手,她的手小小的;那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女孩子的体温,温温的,软软的。 ” 冷刚突然从讲述状态中清醒过来, “ 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 ,他脸红了, “ 细节不说了。 ”

    “ 没事,这很正常。可是后来呢? ”

    “ 后来,回去的路上,记得我们很开心,那时候年纪轻,是单纯没什么杂质的开心。我们先回学校,然后我就去接受训练,你当时在的,一个暑假。等开学我回学校,她对我也就是比较好的朋友吧,没前面的那个了。没了。 ”

    “ 你不奇怪嘛? ”

    “ 我试图去问过她,结果她那眼光一看我,就是那种很直率,有点冷的眼光,好像在说,我们有过什么吗?我就泄气了。你知道,我从小到大,一直有点 …… 不合群,也很 …… 自卑。记得你说过,我以后都是要派到国外的,很多事,比如女朋友成家什么的,太早了就不方便。后来,就算了 …… 后来我们关系还算不错吧。不过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我们登山的事从来没提过,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

    “ 这不奇怪,因为我们处理了这件事。 ”

    “ 什么? ” 冷刚很惊讶。

    “ 那次暑假,我记得很清楚,训练的其间,有事要汇报嘛,你说你喜欢上了个女孩子。我们调查了一下,她家里地位不低,不见得想自己家人跟我们有瓜葛,而且那时候老贾刚上任,部里对你们很重视,非常重视,是重点中的重点项目。你们在国内有配偶的话以后会很麻烦,对外派不利,保密等等也很麻烦。所以我们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那个小姑娘弄到四局去了一次。 ” 看了冷刚一眼,老头子说: “ 当然,完全合法的,外面对我们误解很多,但你知道,我们跟电影上的特工差很多的,比如你们这批人,当年射击训练只有几天,我估计你现在连怎么开枪都忘的差不多了。 ”

    冷刚知道四局是技术局,虽然事情过去很多年了,心里还是紧张,老头子提到那个近乎玩笑的射击训练的事,他也没笑。

    “ 那次还是我去找她的,随便编了点借口,记不清了,没直接到部里,是去的外面一个单位,有外部掩护的一个名义上是别的名字的单位。路上,我跟她聊天,实际上是评估了。感觉很简单,她这人固执,典型的黏液质人,而且是单纯型的,不容易喜欢上谁,不过一旦喜欢上就很麻烦,主要是很持久。 ”

    “ 我当时套了套她的话,小姑娘,很好哄,她没说名字,不过我知道她说的是你,她说有人在她最危险无助的时候不顾自己救过她,她非常非常的高兴 —— 对了,她还说她 ‘ 一生中很少有那种无助的感觉! ' ,我记得够清楚吧?说实话,这样的小姑娘很罕见,她那时候才多大,说话有点老气横秋的。我至今记得她当时的表情神态,那种初恋的兴奋,脸上满是阳光,很快乐! ”

    “ 这种人我见过很多,主要是很多出身比较好的人,他们的表达方式总是很委婉,那姑娘能那么说,我明白是什么意思。 ”

    老头子喝口酒, “ 不过好在她是个有阶层观念的人 —— 至少那时候是。你们之间有特殊事件发生 —— 登山,你们还有可能发展。没有这个,以你们的阶层差异,希望不大。所以,应对措施很简单。我们只是让她忘了你们登山过程中那半小时,你看,只有半小时的记忆,很短暂,很简单的。 ”

    “ 在心理组,我们对她进行了一点非常非常轻微的心理治疗。你知道,心理催眠治疗分空白,遮盖,扭曲,替代几种,空白是最简单的,最成熟,效果也非常好。你这事儿只是芝麻绿豆大的事儿,所以我们用空白,就是让她忘了你们在山里那半个小时。整个心理催眠治疗过程大概也就二三十分钟,很轻松,我想后来她连跟我出去过都不记得了。 ”

    老头子摆摆手, “ 你看,对国家来说,这只是芝麻绿豆大的一点事儿,小的不能再小了,要不是你当时属于那个重要的项目,谁管这个?可是这个对你重要么?对你的生活重要么?这得你自己判断喽。 ”

    沉默了很久,冷刚问: “ 她以后会回忆那段事情么? ”

    “ 不知道。你知道心理学上认为,人得记忆是很复杂的东西,到现在为止,我们只知道一些粗浅的临床手段。比如你的这个事情吧,或许她有一天会回忆起来;或许她永远也不会想起;或许她忘记,但是但是她心底对你有种本能的好感;或许再见面你们形同路人。不过老实说,心理催眠治疗有问题,有时候效果不好,或者不稳定,这种失去的记忆,即使不能回复,也往往埋藏很深,会对人的行为有潜在的影响,有时候很深刻,即使当事人不知道。 ”

    “ 所以,你可以乐观的想,说不定那小姑娘儿一直想着你呢,或者她记忆回复。有一天你睡醒,推开们,哇,她正站在你门口,告诉你,她一直想着你,找了你很多年! ” 老头子微笑着, “ 再或者,某一天,走在街上,你突然就碰到她,她毫不犹豫的认出你,并且她还没结婚,一直在找你! ”

    说着说着,老头子连压抑多年的文学素养都表现出来了。 “ 事实是!事实是,你不可能再碰到她的,除非你去联络你的大学同学,而你们不是一个系的,这么多年,说不定联系不上了。而且你从大学毕业后,从没有跟他们联系过是不是?所以,你也不要幻想能再碰见她了,死了心吧! ”

    “ 我似乎见过她一次后来, ” 冷刚说,看了老头子一眼, “911 那天,在世贸中心, …… 不过,我想是我看错了。 ” 冷刚对自己当时的眼力没什么信心。

    “ 幻觉,肯定是幻觉!我们都希望见到我们想见到的事。 ” 停下来,老头子又倒酒,喝了半杯: “ 不过就你的事情看,似乎我们搞的效果不错。据我所知,你们后来没发展。你不但没有跟她有发展,你直到两年前也没有结婚,而且你好像这些年一直都不太快活。你看,这就是国家做的,当然,是以国家的名义。 ”

    他拿着酒杯,来回踱步: “ 你应该能想到,你们这批人后来都被招回了,大概是 02 年 03 年的时候吧?你想过原因吗? …… 哦,摇头,不知道。其实你们这批人不多,不到 10 个, ” 老头子好像开始有泄密之嫌了,不过他好像也不在乎, “ 你们都被招回了,可是还在国内做掩护职业。你当然知道,这是冷置期,时间从几年到十几年说不定。也许你们一辈子就要这么下去,名义上是干这个的,可是一辈子没一个任务,很讽刺,是不是? ”


    “ 造了一颗炸弹,又不让它响。把炸弹放置了一辈子,这对炸弹来说,是很残忍的事情。可是你只有忍耐,因为炸弹是没选择权的。 …… 你这行干了十几年,真正的任务一个都没有吧?你以为你没任务,没风险,这很不错么?错了,你付出的是你的快乐,有大秘密的人永远也不会真正快乐的 —— 这个我太知道了。当然,还有你的生活,比如那个小女孩儿,你潜在的幸福,也没了。 ” 他摊开手,摇摇头。

    老头子接着说, “ 为什么会被招回?你们中跑了一个后来,有人又把任务搞砸了,可是这种事不罕见 —— 你们被招回,因为当初力主这个项目的老贾,我,还有两个人,都退的退,走的走。现在在台上的是当初反对这个的人,才要把你们都招回,要冷置,要甄别 …… 什么 ‘ 周期过长,劳民伤财 ' 拉, ‘ 花费大量财力物力,仅仅用于搜集一般性的科技经济情报,回报率太低,事倍功半啦 ' ,欲加之罪嘛! …… 这种从大学起培养,直接外派的做法是一种尝试,是试验,试验的成果和收获怎么能仅仅从物质的角度来看呢? ”

    听到 “ 试验 ” ,冷刚意识到自己是个 “ 试验品 ” ,心里挺别扭,忽然意识到今晚从进他家门到现在,一直在听孙司演讲,震撼的事实过多,还没问道自己的事,打断道: “ 孙老师,过去你常说, ‘ 造了一颗炸弹,又不让它响。对炸弹来说,这是很残忍的事情 ' ,这话我印象很深。现在我有了一个机会,可是我想我给搞砸了! ”

    听了片刻,老头子看着冷刚,忽然精神了,也从演讲状态恢复了过来: “ 哦?说来听听! ”

    冷刚把今天的事情说了,最后说: “…… 上面只是要我把那个巧克力盒子拿到,交给某个人,我都没有办好。我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

    “ 你今天来我这里,有人跟踪吗? ” 老头子的第一个问题。

    “ 不知道, ” 说这个的时候,冷刚觉得自己显得傻呼呼的。

    “ 不要紧,没注意不要紧。 ” 老头子摇摇头, “ 从事情判断,这次的要你办的事不是级别很高,很重要的事 …… 说不定也有对你甄别的意思。 ”

    “ 昨天我电话跟上面联系,说是 72 小时后,上面再跟我联系。 ” 看看冷刚,老头子笑了: “ 这么说吧,你干我们这行的生涯,就算是结束了。不过是缓期 72 小时执行。你看,你做炸弹十几年,也算响了一次,为期两个小时!虽然发现是颗臭弹!嘿嘿 …… 你别说话,听我说 …… 我猜这次的东西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运货人是局外人,不知情,但是运货人本人以后还要被重复使用,所以部里不会直接派人去取货,即使是咱们自己的地面上,因为不知道是不是有眼睛在看。而部里传统是不喜欢用非私人性的秘密联络方式,一般都要人去传递。所以找到了你。 ”

    冷刚听得极其认真。

    “ 这事对部里不是大事,不然不会找一个冷置期得人去干。当然,对你的未来,这事有太大影响。这事决定了你以后会做什么 —— 东西没了,部里不会再信任你,可是也没有能够印证其它猜测的证据,不能处理你。而你是部里正式成员,不是临时招募,业余活动。涉及到保密等问题,也不能放你退出。所以你后半辈子的命运就是冷置,一直这么干掩护职业,一直到退休 ……”

    听到这个,冷刚坐不住了。

    “ 唉,你别激动,其实这样对你是最好的,好得不能再好了。 ” 老头子喘口气, “ 金无怠,他是帝国在美国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情报人员了,他洋名叫什么来着? ”

    “Larry Wu-tai Chin 。 ”

    “ 对, Larry ,他从 44 年到 81 年,整整干了 37 年,最后以中央情报局分析专家退休,结果怎么样?有人叛逃,他立刻被捕。我国否认他是为帝国服务,所以也不会把他交换回来,他是什么结局,你知道的 —— 服刑半年后,他在监狱上吊自杀 —— 你看,这活不好干! ” 老头子又摊开双手。

    “ 而你,你现在很不错啊,至少经济上很不错,你国外几年,掩护身份的薪水归自己。国内薪水,还有外勤双薪,补助,都是你的。除了你失去了当年一段刚刚开始的不确定未来的模糊感情,没损失什么,对不对?找个老婆,日子会很开心!你才 30 多,就当生命重新开始好了! …… 就算你干到我这个司局级,又怎么样?我现在干什么?我实际是在等死! ”

    听到这里,冷刚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起身就走。

    “ 嗨!听我说完,东西你找不回来的!东西本身价值不高,公安不会管你,部里不会管你,帝都上千万人口,几万两出租车,你一个人去哪里找? ”

    “ 找不回来也得找! ” 冷刚没回头,高声说, “ 一定要找回来!这次,我不能这样,老是别人给我安排命运! ”

    “ 你不要这么固执, ” 看冷刚冲到门口了,老头子喊道: “ 当初你就这样,主动加入这行的! …… 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爸爸的事!你太傻了! ”

    冷刚没回答,开门出屋,心里只是想: “48 小时!还有 48 小时! ”

 

 

   


风再起时 13 - 17

作者: urbandweller

来源:未名空间


风再起时 -13

王子 ,

    你的信看得让我心里有些隐隐的痛 , 我可以感觉到你对那个人的爱有多深 , 也可以感觉到你在爱里得寂寞有多深 . 不过还是感觉你是幸福的 , 这种寂寞还是有幸福的色彩的 . 因为你还有那么多的回忆来温暖你 , 在爱里的回忆是很美好的 , 像是阳光下五彩斑斓的石头 . 你还记得我们小的时候 , 有一种叫万花筒的玩具吗 ? 你对着阳光就能看到很灿烂的色彩和变换的花纹 , 很美 , 就像是回忆里爱的感觉 . 所以 , 你还是可以微笑 , 就算是带着淡淡的忧伤 . 我想你一定是个有着忧郁神情的男孩子吧 . 而我 , 似乎连爱的感觉都没有 . 不过我也会继续等待 , 等待在某个发光的下午 , 我爱的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 填满我心里所有的孔 .

    恩 , 小禾的死让我清醒了不少 , 似乎一夜间长大了 . 都三年了 , 除了偶然间 , 大部分时间里我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的遗忘 , 也或许是我选择不去想她 . 只是那一刻 , 野百合面前突然被击中 . 哎 , 人生中的生离死别都是太过无奈的安排 , 我们没有办法选择 , 也只有学会接受 . 我想我就是在这些接受中在慢慢变老 . 你说的对 , 生活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 比如陌生人的笑脸 , 旅途中的偶遇 , 绝境里的绝美风景 , 还有那些跟家人 , 朋友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 . 我还会认真的生活的 .

    昨晚我又一个人在深夜 1 点去唱歌了 , 我喜欢空荡荡的包厢里就只有我的声音和背景里的音乐在回荡 , 喜欢一个人反反复复的唱那些我喜欢的歌 , 也喜欢唱着唱着就流泪 , 你知道吗 ? 静静的流泪是种很畅快的感觉 , 黑暗的包厢里 , 只有我的泪光和银光屏上的光在一闪闪的 . 你呢 ? 你喜欢唱歌吗 ? 喜欢听谁的歌呢 ? 是不是也会被那些低吟浅唱里的寂寞感觉所深深打动呢 ?

    又是冬天 , 螃蟹又肥了 . 我最喜欢吃大闸蟹了 , 喜欢自己用牙齿咬蟹壳的那种撕裂感 . 喜欢把蟹肉仔仔细细的吃个遍 . 我想如果哪一天我有我爱的人了 , 我一定要为他把螃蟹剥的干干净净的 , 好让他能够很轻松的吃到蟹肉 . 

    我已经收到了 3 个学校的 offers, 我正在考虑中 , 其中一所在芝加哥 , 那个有你的风的城市 .

    你那里一定很冷了 , 你要注意保暖哦 . 对了 , 你快要放假了吧 , 有什么打算啊 ? 我的死党小早再过几天就要从美国回来了 , 我好开心 , 要知道我可想她了 .

    好了 , 我困了 , 先写到这里了 . 今天没有喝咖啡 , 嗬嗬 , 保护皮肤 .

                                                                       若蓝

 

若蓝 :

    不好意思 , 最近在考试 , 所以托了这么久才给你回信 , 不要介意哦 . 每一次看你的信 , 我都像是在黑夜里听一首幽幽的带点忧伤的歌 , 就是那种你说的低吟浅唱里的寂寞感觉会让我很感动 . 也许吧 , 我就是个很忧郁的人 , 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听出歌里和你文字背后的冷冷寂寞 . 我喜欢你把爱的感觉比喻成阳光下的万花筒 , 那么灿烂美好 . 总感觉你能够把玩文字 , 让它们跟你一样跳跃或者消沉 . 也许有一天 , 你会成为一个作家 .

    能被你爱的人一定会很幸福的 , 因为能吃到你剥好的大闸蟹 . 我也挺喜欢吃螃蟹的 , 但是就像大多数男孩子一样 , 我也嫌麻烦 . 嗬嗬 , 可惜爱我的人也怕麻烦 .

    深夜里 , 空荡荡的包厢 , 一个人 , 不开灯的唱歌流泪 , 有种暧昧的美 . 我想你还是个会有动人笑容的人 , 那种拨开云层般的笑容 . 你一定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孩子 . 身上的寂寞 , 忧郁 , 冷冷的暧昧对很多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 从来没问过你 , 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够吸引你 , 让你爱上他呢 ?

    芝加哥是个很冷 , 但是很美的城市 , 特别是夏天 , 每次在密歇根湖边走的时候 , 背后的高楼大厦总让我想起上海 . 我想你一定会喜欢这个城市的 . 不过学校的事 , 还是要从多方面考虑的 . 你这个大女孩子 , 一定能够做出正确判断的 . 

    我再几天就要放假了 , 我会飞去加州 . 我爱的人在那里 . 加州的阳光 , 还有我的爱人 , 我想我剩下的这个冬天会过得很温暖 . 只是偶尔会想 , 这么久没见了 , 会不会有些生疏感呢 ? 你要好好享受来美国前最后这个冬天 , 为自己找点温暖 , 就算没有人可爱 , 也要爱自己 , 对吧 ?

                                                                         王子

 

风再起时 -14

    “小早 , 你明天就走了 , 回去要保重 , 少哭点 , 不要让我担心 . ”

    “嗯 , 我知道 . 爷爷一定很想我了 , 我也不能让他难过 . ”

    “孝顺的小女孩 . 就是爱哭鼻子 . ”

    “哪有啦 , 以前都不是这个样子的 , 也不知道为什么 , 在你面前就哭得出来 . ”

    “嗬嗬 , 没什么 , 我的肩膀就是让你来打湿的 . 只要记得哭累了 , 抬头给我个笑容就好 . ”

    “刘浪 , 你坏 , 还取笑我 . ”

    “嗬嗬 , 对了 , 东西整理得怎么样了 ? ”

    “差不多了 , 也没多少东西 , 反正家里什么都有 . ”

    “嗯 , 也对 , 美国才是大农村 . ”

    “就你嘴贫 . 对了 , 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 ”

    “我比你晚 2 天 . ”

    “哦 , 那你回去后还会给我打电话吗 ? ”

    “当然 , 我有你家的电话和你的手机号码 . 只是我们回去后不能打得这么频繁 . 我们现在这样每天至少 3 个电话 , 还都讲很久 , 也夸张了点 . ”

    “嗯 , 是啊 , 我也这么觉得 , 我们好像比较过分 . ”

    “呵呵 , 就你爱说话 . ”

    “什么啊 , 你不也是 , 每次最后还不是你求我再多说会 , 呵呵”

    “什么啦 , 是你挂电话不坚决 . ”

    “哼 , 就你爱跟我抬杠 . ”

    “回去好好陪陪你爷爷 , 你妈 , 你朋友什么的的 , 都好久没见 , 多陪陪他们 . ”

    “嗯 , 知道了 , 你也是 . 对你爸妈好点 , 多花点时间跟他们在一起 , 他们也就在意这个 . ”

    “嗯 , 我知道了 . ”

    “刘浪 , 我想回来后抽个时间去芝加哥玩玩 , 也顺便看看你 . ”

    “等你回来再说吧 , 你现在先安心回家 . 其他事我们回来再说 . ”

    “嗯 , 也好 . ”

    “你明天早上一早就要出发了 , 早点休息吧 . 等你到了家 , 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 我也好放心 .”

    “知道了 , 真是罗索 , 嘻嘻 . ”

    “你…你 , 这只不知好歹的小猫 . ”

    “嗬嗬 , 我挂了哦 . ”

    “噢 , 好吧 , 小早…”

    “什么 ? ”

    “没 , 没什么… . 晚安 . ”刘浪把那句“我好喜欢你这个样子”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

    “晚安 , 浪浪 . ”电话那头的小早这句说的心里甜甜的 .

     ------------------------------------------

    有爱的人,情人节快乐!

    还没找到爱的人,也要快乐,还有很多事情比在情人节没有情人要糟糕的。

 

风再起时 -15

    机舱里黑黑的 , 大部分人都已经入睡 , 或者是者入睡 . 雷晓刚觉得昏沉沉的 , 但快要见到婷的雀跃心情还在他疲惫不堪的身体里膨胀着 , 让他有些睡不着 . 看着机窗外黑漆漆的夜幕 , 雷晓刚觉得有些忐忑不安 , 如果她不漂亮怎么办 , 如果他自己对她没那个感觉怎么办 , 如果她看不上他该怎么吧 ? 这些一个个问题让雷晓刚突然感到害怕 . 于是他决定还是什么都不想 , 睡觉去 .

    他把椅背上那个淡蓝色的小枕头重新移了移 , 然后把身上那条薄薄的毯子往上拉了啦 , 略略的把腿往前伸了伸 , 然后闭上眼睛 . 不远处的那个大伯的鼾声一起一伏的 , 让安静的机舱显得越发安静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 雷晓刚总算入睡了 . 半睡半醒间 , 他做了一个梦 . 他梦到婷穿着一间浅蓝色的毛衣 , 一条短短的格子裙和中长的靴子衬着她那两条光洁修长的腿 . 她婷婷的站在在机场的出口 , 对着他笑得很甜 . 然后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地望着 , 婷长长睫毛下美丽的大眼睛看着晓刚心里很激动 . 突然 , 婷转过身就跑了 , 什么都没说 . 雷晓刚在背后一直追 , 怎么追也追不上 , 叫她 , 她也不回答 .

    于是雷晓刚醒来的时候一身冷汗 , 他又想到了他和婷之间的种种未知数 . 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满腔热情 , 满心的希望都都投入到这么一段其实很虚无的感情里是很大的冒险 . 他跟婷似乎都太过幼稚 , 心里的害怕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 自己也许就是爱上这个理想化了的女孩子 , 爱上了这种有人可以来爱的感觉 , 爱上了自己充满憧憬的感情梦了 . 想到这些的雷晓刚突然有些害怕见到婷 , 本来雀跃的心情被这种情绪冲淡了不少 .

    哎 , 想这么多干嘛 , 再过几个小时就见到本人了 , 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 雷晓刚摇摇头,然后蔫蔫的继续躺在椅子上紧闭着眼睛 .

    飞机继续在云层里穿行 , 远处的阳光在黑黑的天空里一点点地扩大 , 就像他马上要面对的现实一样 , 在渐渐的清晰起来 .


风再起时 -16

    先谢谢各位的鼓励,关于每一个部分的长度问题,我一般就是写到写完,你会发现有些片断长些,有些短些,都是出于自然的 我这些天要去度个假,没办法上网,今天就发多些?嗬嗬,谢谢各位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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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五对赵轩来说是很忙碌的一天,一大早他就起来了,王子和刘浪都是今天上午的班机离开。他开着自己的佳美先把王子送到国内起飞的登机口,然后又把刘浪送到了国际起飞的登机口。跟刘浪简单告别后,就把车开进了机场附近的停车场, 然后搭停车场免费的 shuttle 到了美联航的 terminal , 这时候是中午 11 点多,王雨荷的航班要下午 1 点半才到, 于是赵轩找到个 food court, 然后买了个 big Mac 套餐座了下来。 他一边吃着,一边想着前几天雨荷的那封 email.

    “轩,那天给你打电话,真得很唐突。我们都很久没见了,可电话里你的声音一点都没变,还是这样不温不火的。那时候在学校,你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候让人觉得不可接近的。我也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来了你这个学校,不知道这算不算缘分。看来我们还要继续同窗下去。电话里你还叫我师姐,怪不好意思地,现在来,我可就是你的师妹了。 想来美 国读 博士我也想了很久了,可这下真得要来了,心里还是有点慌。毕竟是那么远,那么不同的国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的来,这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哦。

    瞧我,又说了这么多,都把自己写信的目的快忘了。我星期五美国时间下午 1 : 23 到芝加哥 O ' Hare 机场,美联航,航班号 XXXX, 谢谢你来接我。回头见了。

                                                                       雨荷”

    我真是个让人觉得不可接近的人吗?为什么雨荷会觉得自己不温不火的呢?赵轩一边想着,一边吸了一口可乐。雨荷不知道有什么变化,听上去还是那个温顺细腻的样子,是不是长漂亮了,她的男朋友是不是还是那个纨绔子弟。那时候的王雨荷有个老家的男朋友,据说是个什么高干的儿子 . 赵轩几年前见过一次那男的,瘦瘦黑黑的,长得那么猥琐,站着感觉还没师姐高呢。也不知道她看上他什么,那时候公开追雨荷的没有比他差的。赵轩想着心里还有点酸酸的,他狠狠地咬了一口汉堡。突然间手机响了,一看是老婆的电话,这个已经是今天第三个电话了,赵轩有点烦,不想接,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接,他老婆会一直打的。

    “喂,又怎么了?”

    “我还能干什么,我还在机场呢。刚送完他们 . ”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 , 我还要等等还要接个新生 . ”

    “什么啊 , 难道只有单身的人才能来接新生啊 , 你想什么呢 . 我这不是顺便吗 ? ”

    “知道了 , 我接完就回去 , 你就不要老是打电话给我 . ”

    “没有说你不能给我打 , 可是也不用这么频繁吧 . ”

    “好了 , 好了 , 我知道了 , 回头再说 , 你也找点别的事情干干 . ”

    赵轩有些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 开始专心的吃起薯条 . 他也想不通自己老婆为什么喜欢给自己打电话 , 每次打来除了你在哪里 , 跟谁在一起 , 早点回家之外也没别的话好说 . 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她也没打得这么勤 . 哎 , 女人是不是一结了婚都变得这么疑心了 .

 

风再起时 17

    1 点 32, 等在出口处的赵轩有点紧张 , 大屏幕上显示雨荷的航班已经到达 , 一想到没几分钟他就能见到雨荷了 , 赵轩有种久别重逢的激动 .

    一个穿着粉色大衣 , 白色高领毛衣 , 白色灯芯绒裤子的亚洲女孩子推着一大堆行李出现在出口处 , 她略略张望了一下 , 很快就看到了人群中高高的赵轩 . 于是她微笑着朝他挥挥手。

   “赵轩 . ”

   “雨荷 , 你的头发怎么剪得这么短 ? ”

   “嗬嗬 , 我剪了很久了 , 你看上去一点都没变 . ”

   “你越来越漂亮了 , 呵呵 . ”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 等了很久了吧 ? ”

   “没有 , 就一会 . 一路还顺利把 . ”

   “还好 , 就是飞的有点长 . ”

   “嗯 , 你一定累了 , 你先做一会 , 我去把车开来 , 我的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

   “不必了 , 我跟你一起走过去好了 . ”

   “那也好 , 在门口有 BUS 接去停车场取车 . ”

   “还是美国的服务周到啊 . ”

   “嗬嗬 , 也是 . ”

    在去雨荷租房公司的路上,两个人突然变得有点沉默。车里狭小的空间似乎让两人觉得有点不自在。雨荷扭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幽幽的说:“芝加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原来一直只能从电影里,画册里看,觉得它好美,现在看看也就这个样子。”

   “湖边很美,特别是夏天的时候。我们的校园也很漂亮,等等你就看到了。 不过在美国除了市中心,都破破烂烂的。”

   “是这样啊,原来觉得美国就像个梦一样,嗬嗬,现在真得来了,也就这样。”

   “嗯,会有落差的”

    忙了一个下午,赵轩就把雨荷给安顿好了,她租了个带家具的一室一厅,基本上搬进去就好了。

    “真是谢谢你了,让你忙活了一天。”

    “不要这么客气啦,你的东西也不多,我们都这么熟了”

    “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哪有这么顺利的,你饿了吧,我请你吃饭吧。”

    “嗯,你也一定饿了吧。你刚来,我算是东道主,还是我请客好了,等你发了工资,再请也不迟哦。”

    “也好,我也不熟,也不知道什么好吃 . ”

    “没问题,跟我走就好了”

    “恩”雨荷抬起头,对着赵轩甜甜的一笑,看得赵轩有点心慌。
 


 

 


标 题 : 疼痛的边缘---(二)上

作 者 : nami

来 源 : 未名空间 

    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在半年以后,对我始终不屑的古天越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仿佛受了巨大的打击,老了很多似的,连头发都趴趴着没了昔日的神气。我开始还不怎么爱理他,但我就是那么个人,和我没什么大冤仇的我都不会跟人一直计较的。我把他领到破格申请的单间留学生宿舍,一近来他就哭了,说闫平平利用了他,说他当初不该听了她的话误会我,还把阿蒙给打跑了,说他听信闫平平的谣言在木鱼面前没替我说过什么好话,等等等等。我说老古,你要是来说这个就算了,过去的事我都忘了,不想听了。

    老古抹把鼻涕说:“闫平平退学了,木鱼给她找人担保了,丫马上也飞美国了。。。。”

    “他们还联系?”我心里一阵恶,冷冷地问。

    “那可不, email 发得勤着那!要不是我发现,这俩丫的得瞒我瞒到美国去!”

    我定了定神说:“怎么回事?说清楚喽!”那一刻,我对木鱼的牵恋一览无余。

    “闫平平。。。其实闫平平这婊子一直哈着木鱼,木鱼早先根本不带劲她,也就我傻逼。。。闫平平一直借着阿蒙喜欢你的事钻空子拆你和木鱼,她跟我说过她妒忌你,我当时昏了头,只想着不能让木鱼吃亏。”老古怯怯的看我一眼:“木鱼开始没当真,可架不住闫平平老趁势给他报个信儿啊?还说。。。说。。。”他停下来。

    “继续”。我命令他。

    “还说亲眼看见阿蒙一大早从你们家出来,还说八成你们已经那个了。”

    轰的一声,我的脑袋要被气炸了,王八蛋!闫平平是不是妲己托生的啊?她想法接近老古,成了他女朋友,她设计害我,让我在高考前夕失恋后五迷三道的,她乘虚拿个状元。怎么,木鱼理都不理我,竟然联系她?!我盯着老古说:“说吧,你想让我怎么着?”

    我拿这老古给闫平平的信,找到宿舍里正喜气洋洋收拾铺盖的闫平平。她看见我先愣了一下,然后特亲热的迎上来说:“奈美?!好久不见了!怎么有空来看我啊?”

    我看见她那张骚脸就觉得恶心,可还是压着怒说:“我来给你道喜啊平平,听说你要飞美国了?”

   “嗨,还不是亏了木鱼念旧,我才没怎么费事办签证。”她靠在写字台边上,伸出刚油过的指甲盖美孜孜的端详着,比希拉里还傲慢,大红的指甲好象刚掐死一私生子似的让人看了不舒服。

    我说:“是,木鱼是个仁义的孩子,就是脑子灌了水。我真佩服你,什么蠢人都降得住。”

    闫平平终于收气虚情假意,仰着雀斑点点的鼻尖子儿说:“哈,承让了姐们儿,改明我们要是在美国结婚定居了,你可得来玩呀,好歹咱也有段交情啊。”

    我当时快晕过去了,和谁定居?和木鱼?她是说和木鱼吗??我怎么也想不到她在我心口插一刀后又放颗定时炸弹。木鱼呀木鱼,我李奈美真真看错了你啊。心在未愈合前再次被重锤狠狠击碎了,但我不能在这表子面前悼一滴泪,我也不想发怒,但我还是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咽了咽口水,把老古的信往桌上一放说:“老古给你的,你看看吧,走时见他一面,别跟木鱼似的没心没肺。”我说完就要走,

    闫平平得了势似的甩话:“当然了,我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又没朝三暮四的,他也没打过我,我们好聚好散。哎?你有没有什么让我帮你捎给木鱼啊?”她斜着眼假装施舍地问我的背影。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慢慢走回到闫平平面前说:“有。”话音带着一个流星掌似的耳掴子抡过去,打猛了,闫平平从写字台被抽到床边,咕咚坐在地上去,她的同侵室友刚好推们近来,被我的举动吓傻了,我才不理呢,扭头就走了。估计闫平平被我打懵了,我都走到楼下了,才听见她杀猪似的哭声,室友们纷纷冲着我喊:“哎!那打人的同学你哪个的,别走!到校长那告你去!”我连头都没抬,心想,去你妈的!要是头两年,我非把这婊子凌迟处死不可,现在不行,我是淑女,好歹也是算个美院校花,而且,现在为木鱼宰了狗怂闫平平,不值。

    我只告诉老古事儿办妥了,他直说谢谢,在他又要为过去的事分辨解释的当儿,我把电话撂了,还说什么呀,管个球用啊。那日我又收到阿蒙的信,老一套,从白到晚,除了练兵,没个正形儿,连喂猪都干过了。他们在包头,听说墩煌已经给遛了个遍,那倒是我们写生的好去处,我告他,没准下学期我们学校就安排。

    荒漠的风沙把阿蒙原本细嫩的小白脸吹得倍儿糙,他黑了,也长高长壮了。大老远一看还真象个好子弟兵哩!肥大的均码军绿老棉袄,藏蓝的大的儿叻裤,鹿皮鞋,羊剪绒的雷峰帽,对了,他好象是炮乒来的。他一见我就呱嗒呱嗒的跑过来,那叫一激动,可停下来,欲言又止,提行李。我们一行四个人都成了来探亲的,阿蒙安排我们住在家属招待所,说第二天找个车送我们去墩煌。我的仨同学高兴得不行,可不?好吃好住还车接车送。阿蒙是班里唯一的北京兵,他拉得一手好风琴,挺招领导看中,文艺汇演时常还出个节目什么的给连里争光。那帮小兵儿听说来了北京姑娘,都有事没事跑来瞧瞧,又害羞有点假正经,傻得可爱。我心想,北京姑娘和别的姑娘仨鼻子啊?难道他们以为仫们的脸长得跟前门楼子似的?

    第二天清早阿蒙开了辆吉普来了,戈壁滩上的公路蜿蜒曲折,远远望去左右两边茫茫一片被叠恋起伏的祁连山脉包围着,这里寸草不生,大漠一望无际。一路上除了车辆没有见到一个人,与交通拥堵的嘈杂城市相比,这里真是寂寞无边,我真难以想象阿蒙在这里将要度过整整五年。终于,在黄色的戈壁滩上现出了一点绿色,那就是莫高窟。站在墩煌的崖壁前,面对着几千年风沙侵蚀却保存完好的几百多个洞窟,我兴奋得竟然脑子一片空白。那些佛像和壁画做工和彩色都非常精致,为了防止文物被破坏,窟内没有灯,只能拿手电筒,视觉中亮光点点处不同彩佛和壁画的不断闪现,被神秘笼罩的思维仿佛退到几千年的时空之中。我们画了一个上午的白描,还碰到了一些义务来修复壁画的美院老师,他们有的已经待了十年。阿蒙再来接我们已是下午,每当他看我时,总是一种奇怪的表情,好象我死了一回又活过来了。晚上的旷野是观星的好地方,阿蒙很轻易的就找出各种星座,我们坐在土包上仰望苍穹,我在想,美国应该是早晨吧。阿蒙问我学校的生活,我说挺好的,就是离家太近了,没有漂流的感觉,他大笑说,你们这些花房里的花骨朵真贱,让你在沙漠种几年树你就塌实了,当兵就算了,在这儿得省水,连洗澡都不方便,你们日本人不特爱干净吗。我说你别扯了,这么多年我好不容易爬回中国人民的圈子,你怎么能忍心一下子又把我给划出去了。他说,你看你,人家木鱼就不介意,他忽然停住了看看我,眼里充满歉意。

    我趁着天黑含着泪说:“没事儿,你说吧,我没事儿。”

    阿蒙说:“他后来给我们写信,也谈了我,他说我们还是兄弟。”

    “提我了么?”

    “提了,他说他对不起你,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阿蒙就是实诚,连这么狠毒的话都传达。阿蒙继续说:“奈美你别太伤心了,木鱼只是在逃避,你是个好姑娘,应该有个好前程。”

    我没再做声,眼泪跟珠子似的一串一串的落。我没料到,木鱼就算写信来也仍然坚持他的初衷,他在继续打消我等他的念头啊,何必呢,赶尽杀绝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镜中是我美丽的容颜,它年轻而茫然,却有了三十岁女人的表情,岁月还没来得及改变它以前,它已被一个人改变了。十天后我回了北京,晒黑了,我妈见到我很开心,说我象刚挖煤回来的。爸爸拍拍我的头说我长大了,会乱跑了。妈给我做了日式火锅,满满当当的海鲜和菜,吃得我特高兴。一路的风尘全都消失在我可爱的床上,我的家啊,它太完美了,有什么烦恼,只要一见着爹娘就全部隐退去。

    大学四年里我也没闲着,和几个同学光画 T 恤衫就赚了不少钱,每个假期都有积蓄找个好去处玩玩。我也谈了好多次恋爱,可没有一次超过三个月的,有个广州男孩特爱我,追得我没处躲没处藏的,后来我答应了他,把他美的好几天都失眠。那人挺好的,很前卫,一听他说普通话我就笑,他老故意说说说的逗我开心,我跟他说过一些以前的事,他说那很正常,每个女孩子都要经历初恋,他说初恋的成功概率是负数。有一次我们去看电影,黑暗里他忽然伸出手轻轻扳过我的下巴吻我,我没惊,倒似乎很渴望尝一尝那种久别的甜美,但我哭了,哭得很伤心,他问我是不是想起以前的男友,我点点头。后来他再约我,我老以有事为由拒绝了,害得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听张学友的伤感情歌疗伤。还有一个高干子弟,那男孩一口胡同京腔,说话巨逗,长得一般,可特招人喜欢,英文说的也特溜。他好象特有钱,老送我礼物,夏天送香水,冬天送皮猴,把我们班女生羡慕得直掉泪。可不管和谁谈恋爱,不管对方是何方神圣或花美男,交往快到一百天的时候,我的胃口自然而然就倒了,仿佛那是个忌讳,是我心里难以逾越的冰河。有时侯问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毕竟那些热情又真诚的男孩子没有任何过错,为什么不能好好谈场恋爱呢?可是我用了四年的时间也没有办法忘记木鱼,每天每天的日记里全是他的名字,带着这样的情绪再去爱一个人道德么?阿蒙说我钻牛角尖,我说你没恋爱过,不懂,他说你要是懂我就不会这么想了。

    大二的暑假,阿蒙回北京探亲,那天下午一下课我就看见一小秃头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我和同学们都以为是哪个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劳教青年,当我看见老古才认出是阿蒙的时候就开始哈哈大笑,阿蒙的脸立马红了,他说,就算你看见我高兴,也不至于这样啊,让同学们看见多不好啊。我说你真频。阿蒙和老古早就和好了,主要是老古觉得对不住阿蒙,特地跑到内蒙看过阿蒙一次。我们仨在和煦的晚风里坐在餐馆外边边吃边喝着小酒,说说学校或军队里的的奇闻逸事,说说未来,但他们俩谁都不提木鱼,虽然我强烈的渴望着他们哪怕提一下,但我知道,他们怕我难过。喝到十二点多,小店老板开始在躺椅上打鼾,老古的话依然没完没了,还是骂闫平平不是东西,听到我们耳朵都肿了,于是阿蒙窜督老古说:“诶?你有胆去冰柜里摸条鱼咱带家去?”老古说,你以为我不敢啊?他借着酒劲从冰柜里拿出两条鱼装进书包,然后还十分镇定地叫醒睡眼惺忪的老板说:“结帐!”那老板特感激的看着在他睡着后还能叫醒他来结帐的老古说:“得嘞!我给你们打八折!”然后老古急着回家放鱼去了,阿蒙骑车送我回家,我知道他是有意把老古支走了。醉意袅袅,夜色撩人,我将头轻轻靠在阿蒙的背上,他一颤,车速慢下来,一路上没什么话,快到家时我说,我们下来走走吧。阿蒙肯定是想和我说点什么,却又满目迟疑,我象一个身经百战的一级乒乓球国手,准备着迎接对方的发球,我知道,不管阿蒙说什么,我的答案只有一个。正在这当儿,俩箍的老头儿过来把我们拦住了,一个把阿蒙拽到一边,另一个把我拉到另一边问:“你们哪儿的?大半夜的不回家干吗呢?”

    “这儿的?!我们吃饱了遛遛食儿啊?怎么了大爷,这都犯法啊?”我没打磕儿的背出身份证号码和我们家的地址。

    “那到不是,这里前些天出过事,你们没事别瞎晃。”老头语重心长。

    “噢,得,我听您的,这就老老实实回去洗洗睡。”

    老头又问:“那是谁呀?你们什么关系?”

    我心想这大爷还真好奇,于是说:“那是咱人民子弟兵啊大爷,我们是同学,特久没见着了,聊聊,他明天就回部队了。”

    正说呢,另一个大爷走过来说:“他说这是他女朋友?”

    我不知道阿蒙为什么那么说,他送我上楼的时候拉着我的手,特别紧,我的心只顾咚咚跳得厉害,什么都不敢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很明白阿蒙的心思,可是我毫无准备接受什么,因为当时在我心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超越或代替木鱼的位置,再说,阿蒙是木鱼的兄弟,我不至于真若他们当初坐在护城河讨论时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吧。我承认我是喜欢阿蒙,可问题是,喜欢绝对不能等于爱情。对于阿蒙来说,那个假期是圆满的,为了不扫他的兴,我每天一下课就和他出去,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可阿蒙的兴奋和快乐溢于言表,因为我的沉默让他认为我承认了“女朋友”的身份。阿蒙要回部队的前天晚上,我们坐在我家楼下的凉亭聊到大半夜,他好象对未来充满了新的希望,对北京恋恋不舍,说:“哎,不想回去了,回去后又得开始土坷拉的生活,没劲,你可给我写信啊。”我呢,自然是舍不得他走的,这么多年,他算是我很亲近的朋友,他一直在努力帮我忘记过去的不愉快,他的关心和倾慕总是那么腼腆朦胧,常常使我有种甜蜜的错觉,有时候我甚至考虑是不是要试一下去接受他,但我还是失败了。可是他的军功章我是绝对不会分一半的,可这话怎么说出口呢?后来我给阿蒙写了封长信,我说对不起,我说我在没有忘记木鱼之前不能接受你,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感受。我当时只顾自己的疼痛,没有考虑到阿蒙会是怎样的反应,没有想想会不会给他带去和我一样的痛苦和绝望。当那封信石沉大海后,我才猛然觉悟到,我已经伤害了一个一直疼爱我的人,他,也许永远都不会原谅我。这封信后的十几年里,我听说过有关阿蒙的一些事情,比如他退伍回来复习功课,后来考进北大,毕业后当了让我们想不通的日语导游,比如他同时泡几个妞忙得不可开交等等,但是我从没有再见过他,也许他因我而寒了心。

    糊里糊涂的我又拍了毕业照,和上次不同的是我已经长成了个初显风韵的大姑娘了,脸上的忧伤虽然还在,但已被成熟遮掩得没那么清楚了。姐姐 ayako 主张我和她一起到东京作战,可我没答应,总觉得北京是我的大本营,我应该留在爸妈身边。学校分配我去一家机关下属的杂志社当美编,薪水不多,朝八晚五,我这种过惯了夜生活的人天生散漫,没两天,办公室就有人说开了,说看看现在的年轻人,根本无组织无纪律,拿着国家的全日薪水不上全日班。当时社里还没有电脑,所有的稿子都是手绘的,全部人都走了,我还得留下加班,因为我是新来的,因为我年轻,怎么好留下干了十几二十年的主编或怀孕大肚子的小张呢?虽然加班不长,可等我倒两趟公共汽车再骑十五分钟自行车到家时已经是九十点钟了。去了几天主编就找我谈话了,他说李奈美同志你能不能改改,按时来上班。我说行啊头儿,那我可以正常下班么?他说你加班有加班费啊?我说,那我不要加班费,我不加班成么?主编的脸当时就白了,我相信在他的战斗生涯里还没有哪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敢跟他摆呢。一个星期后我辞职了,我的性格和那里的气氛没一丝搭嘎。我不想在家待业,于是想到了去好好学学电脑,就找了一家培训公司,这下比上班更远。

    学电脑的过程是坎坷的,当时的软件只有英文版,所以又得记单词又得练技巧,我那时侯已经拒绝用家里的钱了,我妈成天担心我没钱用,但我爹特佩服我这点。一切开销都是靠着在大学里攒下的一点继续,所以花钱特省,每天中午老师回家吃饭,别的同学有的上馆子撮,家近的也回家吃去了,教室的门锁了。我每天中午跑到大街上吃一煎饼就打发了,要是心疼自己就要两个鸡蛋的。夏天,烈日炎炎,我坐在邮局门口的高台阶上,有说不出的悲哀,有谁知道我呢?有谁知道我不快乐?有谁知道我吃的苦呢?木鱼远去了,阿蒙远去了,追求过我的人都已在天涯做着他们自己的事,有谁会偶尔想一想此刻坐在大街上等着培训 班的 老师快点来开门的我呢?连我妈都不知道,她要是知道,非想办法把培训中心搬我们院里去不成。说不清自己的这种情结,好象吃一点苦才觉得塌实,好象把自己搞到很悲惨才会得到收获,好象崔健唱的《苦行僧》,对,当时就是那种心情了。

    终于,三个月的电脑课结束了,于是凭着比别的设计多了一点竞争力,我被一家美国的广告公司聘用了,薪水不错,环境也不错,最主要的是离我们家非常近,俗话说,丑妻近地家中宝嘛。公司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杂色人,客户部里基本说广东话和英文,我们总监是个五十来岁的美国老头子,创意部的流程员也兼作他的翻译,因为上海和广州的分公司也需要他照应,平时他满世界跑,很少能见到他。刚到那间公司我特矜持,因为我初来乍到,所以特小心,比较少说话。和我同组的是个香港来的美术指导、一个文案和另两名设计。因为大家的职位和资力都差不多,工作起来比较融洽,没那么多屁事。因为市场竞争愈演愈烈,客户恨不得今天给你工作,明天就要看结果,所以工作很辛苦,加班成了生活的一部分,我要是哪天回家早了,我爹妈都不习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有大薪水和不匪的加班补助在那撑着,孩子们也没什么怨言。刚刚开始的新鲜劲过去了,生活好象只剩下工作和花钱两件事,显得格外单调,我因为没什么后顾之忧,每个月赚的钱基本上花得蹦子儿不省,属于“月光族”,衣服、化妆品都是名牌。我妈常提我说过一句经典,有一回过年,我拿了花红后回家给了我妈三千,那时侯的钱还挺值钱的呢,我说余下的存一部分,留下三千零花。我妈说,你说话能气死路边的整个丐帮,零花就那么冲,真是财主秧子惯坏了。虽然我和战友们常在周末尽量找点娱乐活动,唱歌泡吧,但我的日子仍是淡然无味。我那时侯对木鱼带来的伤痛不能算是忘了,只是活生生的被忙碌给埋了,不能提,一提就收不住的难过。我妈天天担心我这样会嫁不出去,今天跟我说她的朋友有个大儿子挺好,明天说她小学有个同学家的男孩子挺适合我,我说妈,您别替我操这份心,只要我一挥手,大把男孩子就颠儿颠儿的来了您信不信?我妈说我不信,我说您还别将我,心里说,其实我也不信。

    公司里优秀的男孩子很多,但因为我没用心注意过,似乎也没什么人注意过我,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只是任听耳边的花边新闻尔尔,诸如什么这个客户代表暗恋她上司了,什么美术指导看上市场部的美女了,什么有妇之夫和哪个有夫之妇有染了,什么全体单身女子都有可能是公司总裁的二奶了,最严重的一条是媒介总监和小会计在办公室里关灯翻云覆雨时被打扫卫生的阿姨给撞上了。第二天,消息就象长了几百条腿在公司传了个遍,其实阿姨老孙更象是是公司的狗仔队,那些花边新闻基本上都是她采风的,她接触公司里的人比较全面,别人因她是个扫地阿姨,也不太提防,阿姨空闲时间充裕,活动范围广,还有,嘴碎,公司里挨着个数,没有没被她讲过闲话的。我们暗地里都说总裁其实不是真总裁,阿姨才是公司的黑桃皇后 --- 地下工作者。听说解放前阿姨也是个地主家的女儿,对解放后人人平等的政策被不太适应,不抱怨、不说费话会疯。

    那时一个懒散的下午,我们无精打采的摆弄着手里的工作,流程员小扣儿一脸媚笑的进来说:“奈美,这有个东西你给看一下,这是我们公司医药保健分公司的奥利。”我抬眼向她身后看,这一看,我象块石头似的呆住了,那金光里闪着的不是人,是天使,虽然他没有翅膀。当那双绿眼睛开始向我微笑着开口说你好的时候,我脸上绽开了一朵雪封后久违的桃花,那是在木鱼离开我的第五个年头,我第一次对一个陌生男人的出现有所触动。我有点不知所措,虽然我尽量掩饰这种慌乱,但奥利弗还是看出我的不自然,我猜这房间里的其他人也看出来了。他给我一张光盘,说那时别家公司的设计,让我看看再打印一份。我象刚被晴天霹雳给霹到了一回,但是还好,没把我劈死,因为我一直守在木鱼的树下,那棵树是石头做的,不会导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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